
母亲离开我们十八年了,我也七十多岁了,每每逢年过节,思母之情难以言表,母子情深的往事, 脑海里显现:
那是1958年,我才五岁多。后来听奶奶说,当时大集体搞食堂。我父亲在新修的黄材水库工地上劳动,母亲在临近的花石湾生产队食堂里当炊事员。家里就剩下年大体弱多病的奶奶和我留守。在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真的吃不饱,穿不暖。吃米糠吃野菜是常事,一年到头,压根就没吃过肉。1959年过年的三十晚上,母亲食堂里每人分了二两肉。母亲她没有舍得吃,用小玻璃瓶子装着,把它揣在怀里。等食堂的事做完了,摸黑走了二公里,回到家里,从贴身的怀里拿出还热的那二两肉 ,给我吃,那年头一年四季没闻过肉香,见到肉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汤也都喝完了,还用舌头舔了舔小碗周边肉汤味。母亲看在眼里,抿着嘴笑了。回想起来,这哪里是在吃肉?是在吃母亲对子女无限的深情。等到下放食堂后,吃饭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一般都是半干半稀,外加野菜充饥。 我快六岁多的时候,那是一个深秋的晚上,因为我白天吃了用蒿子(一种南方野草)和米糠做的粑粑。到半夜三更,我肚子痛得很厉害,嗷嗷叫。我母亲顾不得穿外罩,用背包带把我捆到她背上,手里提着镜子灯(四面用玻璃围着,里面是玻璃小瓶做的煤油灯),赤脚淌河,一路小跑,送我到离家4公里的巷子口沩山区医院,经过打针吃药,虽然肚子不太痛了,但还是拉不出屎来,回家后母亲就用食指沾着棉子油,塞进我的屁股里,一点一点把米糠结成的屎团抠出来。折腾到凌晨五点多。第二天,可能是母亲因为晚上衣服穿少了,着凉了,发烧了,当时家里穷,没钱买药 ,母亲就自己烧了一碗滚烫的红辣椒汤,喝了,捂在被子里出汗,就这样治疗感冒。我父母亲为了儿女,含辛茹苦,白天黑夜都干活,母亲对父亲说,家里不管有多困难,也要让新明伢子多读书,她除了跟父亲一样每天出集体工外,还抽空到山里挖些草药晒干 ,卖给供销社土产部,换来一分,五分,一毛、二毛钱,积少成多,给我交每学期3元5角的学费。那些卖草药的钱,除了买点盐外和给我交学费外,剩下的几分几角,妈妈总是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丁点东西。但每次母亲都要给我买个五分钱的发饼(类似于月饼)。见到发饼,我拿到手里,狼吞虎咽的干掉,母亲她总是对我说:“你慢点吃,不要噎着了”。我上初中和高中的五年里,都在宁乡十中就读,没住校,早去晚归走读上学,学校离家五公里,每天清晨五点起床,母亲一早就把热菜热饭给我做好了。我对母亲说:“妈,我都是大人了,您每天晚上多煮一点饭,给我留一碗,早上我自己炒着吃就行”。妈说,那样不卫生,吃了怕生病,怕耽误学习。从初中到高中,千把个清晨,母亲围着黑围身布、在柴火灶里,烟熏火燎的为我准备早饭的身影,至今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当时,家里人多,弟兄4个,姊妹2个,母亲总是让我们把饭吃饱,自己吃些红薯杂粮,剩饭剩菜,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1972年年底我应佂入伍,临走那天,母亲送我到区公所,我们换上还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后,我看到送行的人群中,母亲那久久不愿离去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在部队我要发奋努力,为父母亲争光。到部队后,每年我母亲生日的前十天,我都给母亲写封祝寿信(里面夹10元钱。那时部队战士每月津贴费才6元)。保证母亲生日那天能收到(当时新疆寄封信到家就要那么久)。母亲不识字,每次父亲把信念给母亲听,她眼睛里都噙着幸福的泪花。特别是收到十元钱,她总是对老婆婆们说:“我的崽明伢子回信啦,还给我寄了十块钱。”我母亲风里来雨里去,风湿较重,经常头痛头晕。我托四川籍的战友给我买上野生天麻寄回家,写信告诉母亲,天麻炖鸡吃,治疗头痛头晕。家里的兄弟就到处寻访,给买了黑毛黑肉鸡,炖天麻给母亲吃,吃了后,果然效果比较明显。头痛头晕病好多了。母亲很感动,我也十分高兴。
1975年我在部队考上了铁道兵工程学院机械系,母亲那高兴劲就别提了,第二年暑假我回老家探亲,她硬是领我到村子上40多户人家去报喜,去看望乡亲。儿子上军校了,有出息了,母亲高兴得不得了。

90年代家庭条件好多了,我们几个兄弟共同努力,弟弟为主,拆了祖传下来的旧土砖瓦房,盖了新楼房,装了程控电话,买了电视和家具等 ,父母从此就住上了新楼房。我在铁道部十五工程局机关工作,工作再忙,也每星期准时给父母亲打电话,请安问好。母亲在电话里总是说:“明伢子,要把家里生活搞好些,锻炼好身体,你在单位要走正道”。我说:“妈,我知道,您放心”。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回家探亲,天气很热,我午睡起来问弟妹们:“母亲中午去哪里了”?他们说不晓得。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几个兄弟在一起打牌的时候,母亲回来了,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着一些叶子样的东西。当时我们以为母亲买菜去了。不料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端来一碗用车前草,侧耳根,大暑婆兜根等熬的药汤,放到我面前说:“明伢子,听说你在单位工作时经常嗓子痛(可能与气候干燥有关),吃这个土偏方好”。接过母亲送来药汤。我泪流满面的说:“妈,我现在都五十多岁了,您还把我当细伢子(小孩)一样呵护”。

那是 18年前, 母亲突发脑溢血,我火速从洛阳铁道部十五局机关赶到宁乡县人民医院。经过2个星期抢救,母亲终于苏醒了,能说话,能吃点东西了。她看见我就说:“工作要紧,这里有妹子(护士)照顾,有你弟弟弟媳在,你回单位去吧”!我眼泪哗哗地向下流。多好的母亲,病成这样,还想到儿子工作要紧……。
母亲瘫痪在家的四年里,我无论工作多忙,也每年请假回家2次,每次半个月,这半个月,我坐在母亲床边陪着母亲。和母亲说说话 ,聊聊我们成家立业后的成绩,安慰母亲安心养病,给母亲心灵慰籍。 母亲瘫痪在床上整整四年,家里的弟弟、弟媳妇十分周到的陪护, 每天接屎接尿 ,擦擦洗洗,喂饭喂药,尽忠尽孝。
母亲逝世的时候,做了二天二夜道场,我们兄弟、媳妇、妹妹们跪了二天二夜,腿都跪肿了,眼泪也都哭干了。我们十分不舍母亲的离去,母子情深,终身怀念勤劳一辈子、没有享过福的尊敬的母亲,愿您九泉之下安息。我们永远永远怀念母亲!

编辑:乐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