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 碎 念
作者:王玉权
题记 东一榔头西一棒,南山扯到北河浜。
行文散漫君休笑,思绪翩翩寓否臧。
萌娃和宠物小狗
外面赤日炎炎,室内凉风习习。一还不会说话的奶娃抱着奶瓶吮吸着。大概喝饱了,嘴上,圆滚滚的小肚皮上,白净如嫩藕的臂上手上及脚趾上,均沾有乳白色的液汁。
一只小宠物狗崽,大概饿了,贪婪地伸出粉红的小舌咂砸有声地舔着奶娃的脚丫。肯定是觉得痒噱噱的了,娃儿抱着奶瓶嘻开嘴露出嫩粉色的肉龈,小腿一伸一缩地避让。
小狗就舔他肚皮上的奶汁,萌娃弃了奶瓶,用小手撸来撸去,更加吃吃地笑着,挡着小狗的嘴。小狗见奶瓶滚下流出了奶汁,转头奔向奶瓶倾倒的地方拼命地吮吸。然后,像萌娃一样,狗嘴拱着拱着,居然对准了瓶嘴,大吸特吸了起来。看得见小狗的肚皮在一起一伏地蠕动,真有趣!
一边的萌娃嘴里“大大大”含糊不清没心没肺地喊着,真开心哟。
我都看入神了,好感动!这便是人之初的“赤子之心”吧。我反问自己,当有人在抢占你的资源时,你能有萌娃似的心态么?
煞风景的镜头出现了。随着一声恼怒“要死了!”,就是狠狠的一脚。小狗负痛哀鸣着逃了。这无疑是奶娃的妈了。
作者,作家
据说,在英语中,作家作者是同一个词汇同一个意思。我不懂洋文。但在中文中,作者和作家是有很大区的。……者,……也。文言判断句。希松平常,指这篇诗文是某人所作。
作家,专门家,这顶帽子光鲜亮丽。成名成家,人生之求。头上顶个xⅹ家字眼,在众人眼里就是有别于普通人的人上之人。在自己,则是志得意满的成就感,光宗耀祖的荣誉感。
中国人深受儒学影响,很在意名分等级。儒学的名教很讨统治者的欢心,遗风直到现在,恐怕还会延及将来。
同在中华文化圈的新加坡,其总理李光耀父子,退后放弃一切特权,如同普通百姓一样上街买菜,去超市购物,彻㡳摆脱了尊卑等级的框框,很是亲民。
过去有卖文为生的。旧中国上海滩上的文人就是靠卖文养活自己及家人。鼎鼎大名的鲁迅先生就是那辈文人的杰出代表。据说同在上海滩上卖文的言情大家张恨水,在各报副刊同时开设了七八个专栏。人家来催稿,他能一一应付,立等可取,真是舍命的急才、捷才。为的是讨米过日子,用那点版税即稿酬为生。国外也大抵如此。
中国的作家太幸福了。用不着为衣食担忧,有一份薪水作保障。换句话说,作家基本由国家养着。有人出了几本书后,就少有作品问世。吃老本,头上挂着的桂冠可荣耀一世,令国外同行艳羡得要死。因为他们国家没有包养一群作家的义务。都是按市场规律,优胜劣态,自生自灭。诗文成了商品,优质才有人消费。
中国的作家享受如此优渥的待遇,照理该出优秀的作品了,可事实不容乐观。拿莫言来说,人家获诺贝尔文学大奖,光那笔奖金就足可荣养他一辈子几辈子的,堪当以文谋生的作家头衔。名满天下,成了世界级的大佬,你不服不行。可对这人的作品,国人大都不看好,甚至认为下流、反动。尤其是老革命对其恨之入骨,认为这家伙在作品中歪曲诬蔑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历史。也有人力挺,认为文学不是政治的附庸,作家有他的创作自由。所以他仍稳坐在中国作协副主席之位。我対此人也很反感,什么《丰乳肥臀》,书名就透着股流氓腔。但有一点,人家靠卖文吃饭,不管红也好黑也好,终归有资格称作家。
拿我们小县城来说,一对比,问题便来了。不管你是哪个层级作协的,出了几本书的,你靠卖文养活自己了吗?大部分人会说,我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是专业作家。现状大抵如此,可以理解。其中有不少人,调离了原岗位,成了专吃文艺饭的人,就不能称业余了。能出几本书,但绝对养不活自己,有资格称作家吗?
更多的人,只在县市小报上发些豆腐块,或在某纸刊上登几行小诗,抑或自掏腰包出书,或在作家网诗歌网发表诗文,便自嗨为作家诗人了,够格吗?偶得些碎银子,莫说养家糊口,那要笑死人。只能勉强上街撸顿串,给小孩子搨搨嘴头吧。
挂的牌子是某级作家协会,很是冠冕堂皇的。这是一批人,必得自量身份,包括鄙人,完全不够格称作家,只应称作者!
文字垃圾 Al
有人说,目前是一个制造文字垃圾的时代。这话很令作家诗人们逆耳,不舒服。令你不舒服的多呢。老早辰光,想出本书比登天还难。“一本书主义”曾迷惑了几代文学青年。因为你若出了本书,就能名利双收,一生无忧。
现在呢,出书门槛低了,只要肯花钱就能买到正规书号在正规出版社出版。甚至不需作者动笔,只要出钱,自有人代笔,在书上署上你的大名。金钱的魔力于此可见一斑。
书的质量堪忧。卖不出去,作者自产自销,出版社才不当冤大头呢。有头有脸的可凭藉手中掌握的资源摊派销售。没门没路的则折价兜售,五花八门丑态百出,被人讥为文丐。尽管这样,仍有人趋之若鹜,虽无甚利却有大名也。一版印个几百册上千册,虽印数少,毕竟是出书了呀!滥竽是可充数的,是可作敲门砖叩开某个层级作协之门的,哪管你的书写了什么东东。
金钱社会引来道德滑坡,已是不争的事实,神圣的文学已跌下神坛。连国家层级的鲁奖、茅奖都被人讥为“撸奖”“猫奖”,令人愤慨和悲哀。评奖、发表的黑幕时有披露,致使文坛这块文学圣殿蒙尘,令人失望。
现在,据说一部书发行五万册,便可称为畅销书了。相较于十四亿人口的大国,这数字好可怜。记得我上中学时,一部《青春之歌》风靡天下,再版了几十次,发行了上千万册,这种盛况今日再也难见了,那才叫畅销书呢。
纸媒式微,网媒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写作的队伍空前壮大,真是洋洋大观。虽每天有亿万文字垃圾产生,我认为是好事。
随着科技进步,中文名为“深度求索”的Al来了,肯定会引发文坛的大地震,干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所谓作家诗人。对于市县层级的作协,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九十九,这危言耸听的话不是我能说得出来的,是许多有识之士的共鸣。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郑渊洁悲观地说,我试了,写不过Al。她尚且如此说,出过本把两本书的市县作家诗人跩什么呢?还是清醒点,加强自我修炼吧。至于各自媒体平台,有真本事的,定会扶摇直上,脱颖而出的。
像我们这类退休一族的老头子老太太们,也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尽可活在平平仄仄这格那格中消磨时光自得其乐。所写诗文不要幻想能够步入文学圣殿藏之名山,流芳百世。顶多可留给自己的后人作纪念物而已。制造文字垃圾以欢娱晚年不失为一种高尚的精神享受。我已说了,文字垃圾并非一无是处,未尝不是垫高文学高峰的底层土壤。
我坚信,Al魔高一尺,人会道高一丈。杰出者会登上高峰的。期待那真正的文学的春天,东风骀荡,催开万紫千红!
古 、鼓、股
近读王鲁彦《食味杂记》。其中写到宁波人最喜食的所谓“臭苋菜股”,颇感兴趣。咦,这下里巴人的食物江南宁波蛮子居然和我们江北佬口味一致。一下拉近了遥远的地理距离,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记得我们本地人在一篇文章中,把它写成了“苋菜古”或“苋菜鼓”。对此我曾发表了个人见解。“古”是时间概念,“鼓”是圆形器物,均和它不搭界。只不过是取人们口头上的音符而已。这种嗅着臭,吃着香的东西,是用苋菜长杆剁成寸段用特制的卤水醃制而成的。
苋菜长杆犹人之股(大腿),写成“股”才对。股是文言词汇,指人的大腿。非指屁股,那要令人笑掉大牙的。
江淮方言中保存了许多古汉语词汇,此其一也。之所以误写,原是后人不学无术,忘了这古典字义。光会说不会写的多了去了。对我的这种见解,有人不以为然,说是没听过这说法。
他大概也未读过“五四”时期著名散文大家王鲁彦的作品。我为自己的见解和名家一致,感到小自豪。感慨许多当代作家的古文字学养欠缺,真得好好补上一课。
乡下人不识字不等于没文化,他们的口语中世代相传保存有许多古汉语词汇。
比如,你说的甚奚啊?你在那做奚啊?奚,文言疑代词。若换成现代汉语疑代词,你说什么啊?你在那做什么啊?意思虽一样,但在文学作品中表现人物身份,特别语境中会味道大减,失去地域色彩。
再如,高邮人口中形容某人穷,就直接引用孔子“穷斯滥矣”这句文言。人们却写成“穷死烂已”,真可笑。谁没文化呢?
再举个例子。“跩”字,可褒用,也可贬用。这形声字造得妙!足旁,像鸭子走路左右摇摆。把洋洋自得骄傲自大形象活脱脱地展现了。若写成拽,字义上讲不通的。
高邮,这片热土,地处北方文化和吴楚文化交汇点。长期的文化交流碰撞,形成的江淮方言是座文化宝藏,很值得后人去探佚求真。高邮的文化学者朱延庆先生在这方面的学术著作开了先河,作出了有价值的可喜的贡献。
《离骚》之 离、骚
《离骚》之离,非离开义。离,有多重通假义。通蓠,香草名。通缡,指衣带。通丽,附着、附丽。通罹,遭遇。《离骚》中的离,即罹义,遭遇也。
《离骚》之骚,《史记 屈原贾生列传》的解释是“离骚者犹离忧也。”
离骚即罹忧,动宾结构,遭遇忧患的意思。
屈子忧什么呢?忧谗畏讥,忧国忧民。《诗经》大都为民间集体创作的结晶。自屈子始,开了文人独立创作的先河。《离骚》是他的代表作。骚人骚客便成了诗人文士的代名词。
诗人之骚,忧患也。故骚人多愁善感,情商往往在常人之上。骚犹骨中之钙,铸就文人风骨。缺钙,会得软骨病,会成媚虫,雅奴,弄臣。专事吹喇叭抬轿子的哈巴角色,老百姓称之为嚄大卵子的,极蔑视鄙夷这类没骨头的臭肉。
当今文坛上的骚人墨客,也不乏这类失钙的。写诗写文章竟然把心思专门放在文辞的技巧上,无病呻吟些奇奇怪怪的意象令人难懂,而美其名曰是纯之又纯的文学。
诗言志,歌咏情。老祖宗曾为诗歌定过调一一“思无邪。”可我们有些人却邪得疯疯傻傻走火入魔,弄得神经病似的。自杀的也不乏其人,这能叫诗吗?
骚人之传统尽失,诗文之风骨尽失,不配称诗人。
我们平常说的发牢骚,发泄烦闷不满的情绪,纯属私欲居多。若对人间之不公发牢骚,这倒和骚之本义差不多。不平则鸣,愤怒出诗人,国家不幸诗家幸。
泄私愤者为牢骚,泄家国之愤者为《离骚》之歌。
书法
书法,有人说是文化中之文化,自成一套高大上的理论与实践体系。神乎其神,玄之又玄。颇有点高不可攀的意味。风雅之至,文人的专利。也是汉字的专利。那些弯弯扭扭的洋文虽有各种字体,但形不成书法的。
看苍茫大地,无处没有书法培训班。书法之红火,盛况空前。何也?作家诗人,穷酸。写的诗文即使发表了也不值几文钱。书家,发财。真是一字值千金,虽夸张,但却是基本事实。来钱,自然来事。附庸风雅,是客气的恭维,冲着钱去,却是实在的利益。书法的红火,似乎有点过热。书法之经念得有点过于玄乎。
有些人的毛笔字并不怎么样,却好展示给别人看。真正的书法家反倒是很"吝啬”的,从不轻易以字示人。他在宣纸上明明是抄的一首唐诗,却在款中题为宋词。稍有点学养的人,在如此郑重的场合,决不可能写错。这哪是一句“一时疏忽"这种轻飘飘的话所能掩饰的。连唐诗宋词也分不清,还好意思涂鸦显摆,不知这些文化人的文化在何处?
今年是农历乙巳蛇年。
有幅“书法”作品在落款中却写成“乙已”年。即使是狂草,“己、已、巳”的笔画绝对分得清。这老兄当场出丑,围观者明知也不指出,却一片赞好声。不知是真喝彩还是喝倒彩?令人啼笑皆非。
手机屏上,每天的相互恭维是不可缺少的内容。发明表情包的家伙肯定发大财了,使用频率太高了。
什么这家那家啦,大师啦,敬称某老啦(其实不老),坦然受之,连脸也不红下子。大家都历练成老脸皮厚的“黑厚学”专家了。
教授实在多,大师多如狗,作家满街是,诗人到处吼。小县城的文人自嗨图相,警世警己,聊供诸君一哂。
刘姥姥 肏攮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一场宴会闹剧,人皆熟悉。那双镶金象牙筷子,老刘说它“比我们那锹锨还沉。这里的鸡也俊,下的蛋也小巧。我且肏攮一个。”
“肏攮”,这话太糙了!我们都不好意思写出来的,曹大师敢写。这太符合不识字的有世故圆滑的老村妪老篾片的口吻了。人说人话,鬼说鬼话,维妙维肖,生动逼真。优秀作家的语言修养。曹雪芹伟大!《红楼梦》不朽!
衡量文学作品优劣的主要指标之一就是语言。汪曾祺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一个有自己语言特色的作家才是优秀的作家。读其文就可判断出来,因为这语言特色、风格是别人不具备的独特的“这一个”。
大量的所谓文学作品,不具备这一条。张三的,李四的,面孔模糊,差不多。所以注定是文字垃圾,短命夭折。辛辛苦苦写了一部书,你珍爱她是自己养的宝贝,人之常情。但语言不过关,先天不足,再吹再捧也长不大结不熟的。
【作者简介】
王玉权,笔名肃月。江苏高邮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退而不休,码字怡情。不钓名和利,只钓明月和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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