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渍里的月光》——写于2025年纪念三八妇女节老同学聚会晚宴
文/白建辉
老同学携眷属终于到齐了。当冬生、振平一边开酒、一边点菜,一边招呼客人落座,包厢里一时进入寒暄问暖、相拥而抱、觥筹交错的喧嚣之中,……喜悦醉态开始流淌。我们这群两鬓斑白的男人围坐在圆桌旁,杯中的剑南春摇晃着吊灯的光,而夫人们在红酒杯映衬的眼角细密的纹路里,也分明游荡出三十几年前窗外小河里的鱼儿。 媳妇们的珍珠项链在灯光里渐渐融化。她们依然保持着举杯时 手腕上扬十五度的 习惯性优雅,就像当年在纺织梭旁、在阶梯教室里、在财务室的算盘前、在运输车驾驶舱里,传阅着《朦胧的情诗选集》的弧度。 转瞬间,在我脑海里浮现出八十年代年携女友春夏秋游,她浅色系的衣衫、发光的皮凉鞋溅上污点时是那样懊恼地跺脚——那时我们尚不知晓,往后的沧桑岁月里,这些纤纤玉手足 要丈量多少柴米油盐捆的重量,要追赶多少趟迟到的班车……。 酒过三巡,有的夫人涂着丹蔻的手指正给丈夫夹菜,纤细而略显苍老的指缝映着雪白瓷盘,恍若当年她别在白衬衫上的团徽。这些曾与我们讨论拓扑数列的姑娘,后来把所有的方程式都拆解成繁忙家务的公约数、将抒发情感的诗集扉页,裁成孙辈的演算纸,任书写笔墨渐渐恍若粉笔灰落满乌发……。
此时,服务生开始撤走第七个空瓶时,某同学忽然举起手机:“我们合个影留作纪念吧!”,顷刻间 十几个皱巴巴的脸膛绽放着喜悦的光芒 在镜头前定格。
这正是她们当年系在麻花辫上的那批库存货。几十年过去,这些褪色的绸缎仍保持着蝴蝶结应有的棱角,像被岁月磨圆 在我们心中,始终不肯妥协的某个棱角。
子时的月光爬上转盘桌,在残留的酒渍里勾勒出年轻的轮廓。夫人们笑骂我们老不正经的提议,却默契地挽起胳膊拍了张合影。手机的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我分明看见有银丝在她们发间流转,宛若那个初春万物复苏时节,正在含苞待放的又一朵朵花、一片片静静游走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