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行草散文的至味至情
作者:徐久富
行草是兴安盟的一位朝鲜族女作家。接触她之前,经常看到她的作品在期刊、报纸上发表。
初识行草,她还在西部论坛做散文叙事版的版主,她说在场、非虚构,时不时把论坛的帖子和李娟、刘亮程的散文往群里发。她说,好书读三遍,好文章改七回。
行草的散文行文缜密、结构严谨之外,最大的特点是感情真挚。
从《酒醉除夕》《戏说莫合》到《药手》《佛心》《母亲花》,再到《婆婆的家》以及文集《花声音》《光栅栏》,随便翻开读读,无不情怀满满。
感情真挚,化难为简,表达内心深处不一样的激情。
《酒醉除夕》写的是她自己,大年夜喝了酒,一个人跑到五一广场,当风而立,对雪而舞。“只有雪是不够的,还要有风,有光,有速度,雪便有了温度,有了灵性,有了生命。”“今夜的雪是春雪,是欢畅的雪,是淋漓的雪,是恣意飞扬的雪,是万玉女,齐回舞袖。”这让人不禁想起《青衣》里徐帆饰演的筱燕秋。有所不同的是,《青衣》悲凉,《酒醉除夕》温热,让人从文字中窥到了她内心对文字的热爱,有点文艺,也有点筱燕秋对戏剧那股子执迷。
做人也好,做文章也好,说到底离不开一个情字,情到自然出味。情这东西很怪,不能说破,说出来,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成色大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文章好坏,在品,你写到了,别人能不能品到,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袁子才在《随园食单》中说,“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一语道破味之来由。作为一介文士,能在食单小品里写出这样精辟词句,不难看出他为人为厨为文,皆深谙此道。
情不入,味不出,怎能令人感动?感动的最高境界,是感慨。何谓感慨?作家顾随讲文学,他说文学的本源,是感慨邃通,邃,表深远之意,通,表通达之意,不感慨如何深、远、通、达?
行草对待文字,不妥协,不认输,不高攀,不低就,写不写是一回事儿,发不发是另外一回事儿,看得开,拎得清。文字之外,既要照顾年迈的双亲,又要相夫教子,还得在工作上不甘人后。一个小女子,肩起这些沉重,不易。
说到底,还是靠一个情字支撑,没有一种很深沉的感情的人做不到这一点。
感情饱满,人物鲜活幽默,表达不一样的感情色彩。
《戏说莫合》写的是朋友,陕西文友莫合初到内蒙古,忘情草原,喜形于色。“在一片笑声之中,高亢悲凉的秦腔毫无防备直冲屋顶,带着一股黄土的味道,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忽然,莫合唰的一下停止了动作,停止了歌声,一脸无辜地望着大家:枉咧。枉咧?哦,人们明白了,忘咧。忘词了。”莫合满带感情的言谈举止在行草的文字中活灵活现,让读者笑破肚皮。笑过之余,想想关中大汉脚下土地的浑黄,想想走西口,又让人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悲凉和对生命的慨叹。
一样读书,有的人哭,有的人笑,有的人无动于衷;一样喝酒,有的人说香,有的人说辣,这就是差别。看来吃者也得有心用情,否则再好的美味,再好的文章,也不过是过嘴过眼之物,吃过看过转身即忘。为什么有些人、事、诗、文过目不忘,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屈子怀愤,司马受辱,雪芹含悲,史上之诸人无不是把才情与血泪杂糅一处才得传世之文。
汤显祖在《牡丹亭》题记里的“情至深处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及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虽其本意写的是红尘爱意,但为热爱文学之人,为情作注又有何不可呢。
感情浓烈,灵魂思想触碰,表达不一样的人间亲情。
《药手》《母亲花》是写给她母亲的两篇短章。
“她在缓台种了满满一窗台花,上楼的人们走到这儿,总要停下脚步欣赏一会儿,每次我从妈家离开,下楼的时候,回头向上看,阳台上,母亲头顶着白发,偎着花,花开灿烂。” ——《母亲花》
“她一趟一趟轻手轻脚地进来,调到高温,调到中温,调到低温,妈调电褥的手在脸旁,那时候妈的手已经有了老年斑。”——《药手》
这一字一句无不表达了母亲和子女之间浓稠得化不开的至爱真情。
如果说《酒醉除夕》《戏说莫哈》《佛心》《母亲花》表达的是她对青春热情和亲友挚情的抒发,那么,《婆婆的家》里的爱情便略显沉重。怀孕即将临盆的她,和一个大肚坛子挤在搬家的车笸箩里,一步步离开了婆婆的家,剥离了旧有,迎来着新生。
行草的父亲是上世纪50年代下放到内蒙古的老一辈林业人。她本人十九岁走上林业工作岗位再没离开过,她的女儿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也即将投身林业事业。近日收到行草传来的《山无闲草》书稿文档,方才知晓她很早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林业自然生态这一宏大的主题上,《森林里》《山谷之盟》《众草芬芳》《岩石上的山水画》《人间仙境好森沟》《柳树川和远景村》《夏营地》《满族屯冬行》《鲇鱼河》《红房子》《白云的故乡》,这些从笔端也是从她心底流淌出来的文字,无不充满了对林业事业的热爱和对自然生态的敬畏之情。从行草的文字中不难发现她对文学和世情皆怀有一颗清纯之心,尽装着阳光和美好,也装着天地。心中若无天无地,笔下岂能如此有情有义?
对行草而言,有了三代人对林业的感情这碗酒垫底,写出来是一种责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五十余篇三十余万字的自然生态文稿,井喷发表出去仅仅是个时间问题。如果说非要提提不足,我想套用一句俗语“成也情怀,败也情怀”,她在读书练笔方面都没问题,唯有在用情深厚上还欠些火候,俟之以火候,味道自然指日可待。
归有光笔下的名篇《项脊轩志》,一树一亭一盖,皆深情款款,前文假如没有对祖母、母亲、妻子感情的积累、铺垫,仅凭亭与盖二字,恐怕传递不出那么深厚的人间至味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