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传股的日子
朱海燕
1976年8月1日午后,我走进泉吉峡团政治处第三排干打垒的院子,此时人们正在午睡,怔神中,一位年轻军官从屋子里走出来,问我:“你是海燕吗?”我说:“是。”他说:“我是熊墨伟,文化干事。你给毛佑斌干事寄来的诗稿,宣传股的同志看了,认为你有文学创作基础,决定你到创作组去。创作组的光超要退伍,你接替他的工作。”于是,熊干事把我带到第七排房子第三间门口,喊了一声:“光超,海燕来了。”开门的是一位非常英俊精干的战士,他就是引我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好大哥——许光超。

光超是广州人,1969年,年满16岁的光超在上山下乡的洪流中,来到英德农场,1973年入伍。他出身于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为中山大学数力系教授,数学家华罗庚的挚友,母亲是中山大学外语系主任,1973年作为中国语言代表团团长率团访问美国。姑父李嘉人为广东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是电影《羊城暗哨》作者陈残云的入党介绍人。许光超这个“许”家,在广州可谓是贵族之家,许崇智、许广平均出自这个家族,论辈份,光超称许广平为姑奶。
光超为人朴实厚道、重情好友,有较强的业务能力,组织上多次想把他提干,均被谢绝,他想退伍回广州,照顾年迈的父母。
光超有一种天生的凝聚力和亲和力,广东兵爱围在他身边,成为广东兵的“兵头”。汽车一连在泉吉峡南岸,连队的广东兵只要不出车,就从河滩上走过来,到我们房里与光超神侃。我不知他们的名字,相互称呼都是“阿山、阿海”,或者是“鸡仔、鸭仔”。每次他们走后,光超会亲切地对我说:“又耽误你写作了,不久,他们要退伍,许多事要和我商量,无法避免啊。”由此可以看出光超在广东兵的影响。有些战士,没有入党、提干,有想法,想利用退伍的机会,在途中闹事找茬。送兵的领导为避免发生此类问题,特地让光超坐在指挥车内,哪节车厢有争吵闹事现象,光超去了,三言两语便平息了事态。
我到创作组第一件事,是光超带我打煤饼。柴达木海拔高,长年平均气温约在零上二度左右,终年室内要烧炉子。所以,秋天来临之前,趁天气尚热,各自要打好各自的煤饼,供冬天与来年取暖。光超本想早些回广州探亲,联系自己的工作,但因打煤饼的事,他没走。不然,我来了,自己干不了,也不会干。我们两人分一车煤。打煤饼,光煤还不够,还要掺一些黄土,这样煤才能凝结一起,不会碎。我挑水、挑土,光超和煤,两三天的时间,我们便把煤饼打好。晒干后,收起垒好,光超便探家去了。
光超的诗歌对我影响很大,他写自由体诗,不拘于诗句的长短,该长则长,则短则短,图的是把诗性和盘托出。我不喜欢“山一程,水一程/跨山越水进北京/抬头仰望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这类四六句,我的思维个性推崇光超那种自由的信马由缰的诗歌体式,它能构成一个广泛的表达情感的诗性语境。光超探家后,我模仿他的诗,开始了一场对自由体诗的冲锋。
我住的房子,在政治处最后一排,是被机关遗忘的角落。我在长短不一的句式中和缤纷而至的诗情中遗忘了时空,并翱翔在当下的那个时空。此非借宁静逃脱时间,亦非用时间融入宁静,母宁,我对诗着迷了,沉浸在自己与自己的赛跑中,全凭心身两忘,把现实推开,将这个世界推开。一厢情愿,把诗迎进那个不足20平米的房间,把人间冷暖与施工的劳累挡在门外。思维困顿时,我喝没有茶叶的开水;激扬飞扬时,还是忘情地喝水。我犹记,最多一天,我喝了九暖瓶开水,写了13首诗歌。
这期间,我难忘一件事,是吴克华司令员率队视察青藏线,宣传股长欧元才佩带手枪在团机关后门站岗,被早晨散步的吴克华司令员发现了,他对欧股长说:“我是老兵,你也是老兵,在军营十分安全,你不必为我站岗。”
那天吃过早饭,团部指战员送吴司令员一行去格尔木,在操场上,是亓谦斋副司令代表吴司令员讲话。吴司令员威严的面容,伟岸的身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另一件事也使我难忘,那是一起枪走火事件。1976年9月9日,毛主席去世,全军进入一级战备、呈子弹上膛状态,自9月9日始,半个月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大约在9月底,电影组才开始放电影,电影的名字叫《枫树湾》。当银幕上的老地主说“开枪”时,只听得操场上“啪”地一声枪响,几个战士疼得“哇哇”大叫。顿时,广场上乱了起来,尘土飞扬。这时,团后勤处长梁尔琢一个健步登上放电影机的桌子,大声喊道:“同志们,安静!有阶级敌人。”继尔,他高呼口号:“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
梁处长是最年轻的团领导,28岁荣升后勤处副处长,当时33团有句口头禅:“拉革命车不松套,28岁吃小灶”,指的就是他。此刻,我想,登高振臂一呼的应该是参谋长,或某位副团长,想不到关键时刻梁处长像《智取威虎山》中打马上山的杨子荣,闪亮登场。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坐在电影机前的韩守智团长说:“什么阶级敌人破坏,是枪走火。”韩团长让作训股的同志指挥各单位离场,留下枪走火的修理连,抢救那几位受伤的战士。那颗子弹,飞出枪膛后,穿过第一个战士的屁股,击中第二个战士的小腿,又打在第三个战士的脚后跟上。团部门诊室在操场西侧管理股那排房子里,医生迅速对三位受伤的战士进行包扎治疗。这场电影没看完,就草草结束了。
十一月间,师副政委肖戈带着师宣传科干事王志英和群工群的一位干事,到33团检查工作。肖戈是1938年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当时在七师,他是级别最高的师领导,为行政11级。延安时期,他是中央保育院的指导员,和毛主席甚熟。他是广东人,因个子矮小,毛主席给他改名“肖戈”。肖戈有个习惯,到基层爱和基层同志聊天。这次肖戈到33团,专门要与宣传股的同志座谈,他要看几位报道员和我写的文章。我写的是篇批判“四人帮”的理论文章,肖副政委看完后,没发表意见,转给宣传科的王志英干事。王志英看完用手弹弹稿子,没说什么,交给我,许是我没接住,许是他撒手过早,七页稿纸全部落在地上。王志英是1973年入伍的,至1976年,不仅提干,而且调至师宣传科,在我眼里他是了不起的大笔杆子,也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师宣传科的干事。我想,他大概是不满意我的这篇文章。既然不满意,也没有保留的必要,我将文章捡起,顺手塞到炉子里烧了。
以后,我调至文化科,在政治部和志英兄相处了4年多,我提起旧事,志英兄便笑着指我:“别冤枉我啊,你没接住,怪我!想喝酒就直说,别拿这事作话题。”在以后的岁月中,提起这事,总能混上一顿酒喝。至今,又20多年没见志英了,把这段陈芝麻烂谷子写在这里,不日去太原,看来,志英必须贡献他珍藏的美酒了。
那年的12月,天气犹其寒冷,政治处领导派组织股干事王关平与我,去二营七连总结支部建设的典型经验。从团部到七连约有200多公里,向北30多公里上青新公里,到怀头他拉后,下公路向南30公里到二营,从二营向东南再走27公里,才能到达七连。它是距团部最远的连队,处在千沟万壑的托素湖西岸,不到连队旁边,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因为距团部太远,入伍3年的老兵,到退伍时,没去过一次团部,没见过一次团长。连里把这一情况反映到团里,引起团首长的重视。有一年老兵退伍时,团长韩守智特地坐4个多小时的汽车,赶到七连,为退伍的老兵送行。
我和王关平在七连时,正逢那里闹地震。我们住在一间房子里,零下三十多度,盖两床被子,加上皮大衣,仍不暖和,只好把头捂在被窝里。王关平在被窝里说我蹬他的床,我在被窝里说他蹬我的床。谁都没蹬谁的床,怎么床会动呢?我从被窝里伸头一看,看到悬吊的灯泡在晃动,忙喊:“王干事,地震了!”他穿着衬衣衬裤,没穿鞋子,便冲到院子里。来队探亲的两位家属也跑到了院子里,王干事嫌不体面,又一头折回屋里。
那天,我们结束七连的调研,在二营搭乘一辆去团部的汽车赶回机关,我坐在马槽车里,把盖菜的破棉被捂在身上,仍感到彻骨的寒冷。到团部适逢许光超探家归来,他告诉我:“泉吉峡这边也闹地震。”光超的床是双层铁床,他把上面的铁床板扣在床架的顶端,顶着屋顶。他对我说:“如果夜间发生地震,你跳到我床上,上面床板撑着,屋顶塌不下来。”
为预防不测,睡前他特意在桌子上放个倒立的酒瓶,若地震,瓶子倒下来,会发出声响,我便躲到他的床上。不料,睡到半夜,酒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光超床上。光超拉灯一看,原来是隔壁喂养的猫,不知何时串到我们的房间里,弄倒酒瓶,让我们虚惊一场。
1977年初,光超退伍了。他的发展甚好,后来成为广东省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光超走后,一天,文化干事熊墨伟告诉我,文化科干事朱宝田到33团深入生活,让我陪好他。朱宝田是《金珠玛米亚古都》和《革命熔炉火最红》歌词的作者,这两首歌享誉神州大地,几乎家喻户晓。朱宝田1947年参加革命,与沈西蒙、茹志鹃均在华东军区文工团工作,抗美援朝后,他来到铁道兵文工团,文革被下放到襄樊铁道兵干校劳动。1972年重新分配工作时,来到七师文化科任干事。我想,有这么一位老师指导,我在诗歌创作上会来个提升的。宝田同志来后,他并没有到连队和工地去,而是每天到我房间里与我聊天,向我说沈西蒙、茹志鹃、周纲等人的故事。他对我的诗不满意,让我这样写或那样写。他在距我一米远的地方,盯着我一行一行地写诗。像家长盯着孩子做作业一样,又总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他给我出题目:《毛主席题写铁道兵》、《寻找彭加木》等等。结果我一首也没有写出来。我说:我写诗你不能这样盯着,盯得我没有一点自由气氛,无法实现“艺术野心”的突围。现在想起那一幕,仍觉得好笑,他那恨铁不成钢的急迫心情,却给我一生充足的后劲。
他回到师里,给我说了不少好话,他对文化科科长张金城说:“我们老朱家要出诗人了,你一定去看看。”
不久,张金城带着当时七师可以称为诗人的王树国来了,他们与我进行长谈。金城科长说:“诗歌创作在七师从来没有被接受与认可,历经坎坷未成正果,没有赢得命运的恩宠,一直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的尴尬境地。这一窘困局面的形成,一方面与组织不重视有关,另一方面与作者自身努力不够有关。文艺创作骨干的自身努力,与最终被认可与被接纳有其内在的必然性。他要求我以时代与铁道兵宏大的背景和视野为依托,清晰地梳理生活与认知的秩序与本真面目,写出高质量的诗歌。从那以后,我多次参加师里举办的文学创作学习班,以沉默的姿式与创作实绩进入张金城科长的视野。
我依旧埋头在干打垒的房子里,任心绪翻飞。素纸有限,而憧憬无边;天地无垠,灵魂更大。那埋首伏案的辛劳,焚膏继晷的忘我,以专注填充暗夜的空寂,用疲惫驱散时光的战慄,均发生我那青葱之年。啊!我变得天真起来,幼稚起来,浑然不知经营自己人生路上应该经营的种种关系。当其时,属于我的,只有一灯如豆,心思沉敛,物我两忘,看不透的人世便退隐于无形,身心在匍匐佝偻中反得舒展。
收获终于来了,1977年春天,我发至各刊物的诗作,不少回信将要发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青海文艺》所发的《咏雷锋之像》,背后有这么一段故事:入伍前,接兵的指导员想带我来部队。我问:“当铁道兵干活吗?”他回答:“不干。就像雷锋挎冲锋枪的那张照片一样,专门为大桥、隧道站岗放哨。”说心里话,我怕干活,若是干又苦又累的铁路活,不如上大学去。但我很崇拜雷锋那张照片,幼稚地想象,穿上一身军装,戴上雷锋的那顶皮帽,挎上冲锋枪,肯定一夜之间,自己会成长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到部队之后,我才感到自己的可笑,既便成为一名军人,距雷锋仍有很远很大的差距。于是我写了一首60多行的诗,寄到《青海文艺》,诗作很快发表了。因这首诗,几个月后《青海文艺》编辑部推荐我成为文革之后青海省第一届文代会代表。

关于这一时期的我,《青海日报》原“江河源”副刊编辑邢秀玲,在2023年发表在《青海湖》的一篇散文《回首遥望“江河源”》中有这么一段记述:
“我到《青海日报》作副刊编辑时,正值青藏铁路破土动工之际,铁道兵七师进驻昆仑山下的格尔木,十师进驻海西的乌兰与天峻,拉开了在世界屋脊修筑铁路的序幕。那些地方都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青海西部,既没有红花绿树,也没有雁群野鹤,戈壁上只有灵敏的黄羊出没,荒原上只有流浪的野驴漫步。地势高寒,空气稀薄,含氧量不到内地的一半。而且变化无常,一天里可见识一年四季的气温,让初次登上青藏高原的年轻战士难以适应。然而指战员抱着战胜困难和艰险的决心,扎下营盘,挥舞镐头,举起钢钎,将一面面战旗插在工地前,将一根根钢轨铺在荒漠上。栉风沐雨的筑路生活催生了火热的诗篇,编辑部每天接到的来稿中,铁道兵的诗稿最多,七师的朱海燕,十师的韩怀仁就是那时崭露头角的年轻战士。”
邢秀玲写道:“朱海燕是筑路工地的风枪手,其中有一首《天路剪影》写得很不错。内容是铁道兵司令员上吴克华来连队看望筑路战士,当他吃着战士们长期吞咽的压缩菜,这位曾经指挥过塔山阻击战的铁汉将军竟流下眼泪,立即作出决定,每个连队每月增加200斤猪肉,100斤黄豆,这在物资生活还很贫乏的70年代,真是莫大的福利。
这首热情洋溢的长诗感动了我,基本未做删改,以半个版的版面,在刚刚复刊的“江河源”隆重推了出来。朱海燕自此踏上文坛,成为青海作协三大军旅诗人之一”。
1977年6月,我收到省文联的通知,我成为青海省第一届文代会代表。赶到西宁,我拜访了《青海文艺》编辑部诗歌编辑左可国与蔡国瑞老师。左可国对我说,最近他收到部队一位作者的一首长诗,是写“八.一”南昌起义的,诗写的不错,让我帮助这位作者再改一改。我想,完了。前不久,我也写了一首“八.一”南昌起义的诗,既然,可国老师选用了那位作者的,我那首诗肯定被“枪毙”了。可国老师从大样中抽出那首诗让我看,我一看,是我的。他给我点评了这首长诗的优点,同时也谈了不足,让我在此基础上再稍作修改。
文代会上,省委书记谭启龙作重要讲话。除此,他又参加了一个小型座谈会,参加人员有大画家朱乃正与我等十几位代表。省文联的负责同志向谭启龙书记介绍,说我是这次文代会最年轻的代表。谭启龙让大家畅所欲言,尽可能摆出对文学艺术的认识,梳理不同的观点,他不求提供结论,也无所谓达成共识。毋宁,重点展示歧异观点,尽量陈列多元视角。从他的态度看,是一位善于倾听多方面意见的领导。因为领导不代表真理在握,所以,大家的发言皆是心灵自由的驰骋。
文代会之后,我搭乘部队的解放牌汽车回部队,一个入伍仅一年多的新兵蛋子,自然没有坐驾驶室的资格,我站在马槽车上,举目北方逶迤千里的祁连山,思绪万千。日月穿梭,斗转星移,毛泽东逝世将近一年了,而这江山依然固我,还是那个江山。人民,世代的人民,同甘共苦的人民,依旧在这天地间合奏出世界的众声喧哗。其间原因无他,就在于人民渴望真理,追求真理,如同渴望与追求爱和被爱,勇敢地向前迈进。一路,奔放如此热烈,动感如此深感,诗兴如此饱满,一首纪念毛泽东逝世一周年的长诗在我胸中孕育而成。
回到泉吉峡团部,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写出900多行的长诗。不久,左可国与蔡国瑞老师来海西采风,到了泉吉峡我的部队。我将那首长诗献给他们,读完后,二位老师一致认为,有修改价值。啊!多么令我振奋!从心中灵光一现到爬格子蔚然成篇的崎岖心路,自案头文稿错落至老师认可的困顿历程,怎能不让我振奋。
我打电话告诉张金城科长,他让我随两位老师一起到格尔木,在格尔木完成定稿。可是,在格尔木的修改仍不满意,于是,张科长决定,让我随两位老师东下西宁,继续修改。
《青海文艺》编辑部对我十分关心,联系我住在西宁宾馆,住宿费由他们负担,并每天给我一块二角钱的生活补助。完成诗稿的修改后,他们让我在编辑部驻勤,在可国、国瑞、丽璋诸位老师的指点下,我心无旁骛,就是读书、写作。西宁宾馆,当时是西宁市最好的宾馆,1959年朱德委员长视察青海时,就下榻在那个地方。其间,我走访了朱德同志视察的几个地方,又写了一组关于朱德的诗歌,与我那首长诗一同发在《青海文艺》上,那首长诗发表时400多行,是《青海文艺》创刊后,发表的最长的一首诗,稿费相当可观,169元。加上歌颂朱德的一组诗,整整占了8个页码。
在西宁改稿并驻勤两个多月,待我回到泉吉峡团部已是11月了。宣传股不知何人,上书政治处领导,要求开除我的团籍,原因是去西宁两个月未交纳团费。当时团费每月五分,两个月一毛钱。我清楚,其主旨,其目的,不是一毛钱的问题,而是我发表的那些诗作引起了人的忌妒。你出名了,我往哪摆?你若入了领导的法眼,我怎么办?就是从那一刻,我对战友这个词,有了多元多维的认识,它不是那么纯洁,里面也藏有污垢,无论笑容多么灿烂,无论语言多么好听,都会让我对战友二字陡生三分的警惕。
政治处副主任孙有礼看了要求开除我团籍的文字,十分生气,他在会上严肃地批评:这是一种忌妒,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心理在作怪。其实,即便是小人堵死我人生的道路,能堵死我写作的这条路吗?人生一场,生命庶几乎不至于浪费在与鬼祟之厄也。天冷也罢,心黑也罢,我面向阳光,毅然前行。
1977年底,我收到青海省作家协会发展我入会的表格。待填好后寄去,收到作家协会会员证时,正是1978年的春天。一个新作家,一个入伍两年的不新不老的大兵,一个仍留在团内的老共青团员,一个发稿60多篇文学作品的战士,打起背包又回到了他的连队——铁道兵七师三十三团十七连,一个彻头彻尾的施工连队。
槛外人 202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