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愿当“离休干部”的汪曾祺
--读汪曾祺《七十书怀》
作者/葛国顺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1997年5月16日),出生于江苏高邮,毕业于西南联大,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汪曾祺是1920年3月5日,这一天正好是农历元宵节。有这样的由头,汪老经常乐于借此抒发感兴、寄意传情,“沾了元宵节的光,我的生日总不会忘记。”(《汪曾祺全集》散文卷5p217)因此,《七书217怀》是一篇充满智慧和人生感悟的文章。通过反复阅读这篇文章,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汪曾祺先生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人生的独特见解。 他的文字就像一杯清茶,能让人静下来,悟出人生的哲理,体现了汪曾祺先生安定的内心和与人为善的人生情怀。
每当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汪曾祺先生总屡屡借生日、借元宵节抒怀。六十岁生日时,汪老曾写过一首诗:“冻云欲湿上元灯,漠漠春阴柳未青。行过玉渊潭畔路,去年残叶太分明。”在汪曾祺看来,风俗主要指仪式和节日。元宵节作为中国人很重要的民俗节日,也是农历新年的续章,出现在他不同时期的各色作品中,也就自然而然的了。
1990年2月24日七十岁生日,汪老写下《七十书怀》出律不改,发表在四川的《现代作家》上:“悠悠七十犹耽酒,唯觉登山步履迟。书画萧萧余宿墨,文章淡淡忆儿时。也写书评也作序,不开风气不为师。假我十年闲粥饭,未知留得几囊诗。”
从两首诗中不难读出,时隔十年,时代、处境都变了,汪老的心境也不一样了。
在《七十书怀》中最大的特点归为一个字:淡。汪曾祺先生这种平淡的生活态度,使得他的文章风格淡化,却能够在平凡的日常中勾勒出生活的本真与美好。 汪曾祺先生在文章中写道:“我只能写我所熟悉的平平常常的人和事,或者如姜白石所说‘世间小儿女’。我只能用平平常常的思想感情去了解他们,用平平常常的方法表现他们。这结果就是淡。”(《汪曾祺全集》散文卷5p217)这种平淡的写作风格,使得他的作品更加真实、自然,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与纯净。 此外,汪曾祺先生在《七十书怀》中,不仅仅是一篇关于个人生活的总结,而是一篇关于人生哲理的深刻探讨,更表达了对身边人的记述和对生活的感悟。他的文字中充满了对家人、朋友的深厚感情,以及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向往。这种真挚的情感,使得他的文章更加动人,让人在阅读过程中产生共鸣。
《七十书怀》“文章淡淡忆儿时”中的“淡淡”汪老专门作了解释:“有一个文学批评用语我始终不懂是什么意思,叫做‘淡化’。淡化主题、淡化人物、淡化情节,当然,最终是淡化政治。‘淡化’总是不好的。我是被有些人划入淡化一类了的。我所不懂的是:淡化,是本来是浓的,不淡的:或应该是不淡的,硬把它化得淡了。我的作品确实是比较淡的,但它本来就是那样,并没有经过一个‘化’的过程。我想了想,说我淡化,无非是没有写重大题材,没有写性格复杂的英雄人物,没有写强烈的、富于戏剧性的矛盾冲突。但这是我的生活经历,我的文化素养,我的气质所决定的。我没有经过太多的波澜壮阔的生活,没有见过叱咤风云的人物,你叫我怎么写?我写作,强调真实,大都有过亲身感受,我不能靠材料写作。我只能写我所熟悉的平平常常的人和事,或者如姜白石所说‘世间小儿女’。我只能用平平常常的思想感情去了解他们,用平平常常的方法表现他们。这结果就是淡。但是‘你不能改变我’,我就是这样,谁也不能下命令叫我照另外一种样子去写。我想照你说的那样去写,也办不到。除非把我回一次炉,重新生活一次。我已经七十岁了,回炉怕是很难……”汪老解说他的“淡”,说到文化素养,说到气质。
汪老说:“人不管走到哪一步,总得找点乐子,想一点办法,老是愁眉苦脸的,干嘛呢?”是的,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只有在各种生活境地中不断找出希望,找到乐趣,认认真真地活下去。有一颗历经岁月千锤百炼却始终至真至淳的心,才能过好这一生。他曾被迫卷进命运的漩涡之中,总是身不由己地被苦难洗涤和磨练着。在他的文章里虽然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爱,但是在文字背后,却是他磨难的一生。汪老也有三十余年的沉默,终于在上世纪80年代爆发,等到因《受戒》和《大淖记事》而被世人所熟知的时候,他已经60岁了。但是,他的文字里,我们读不出任何一丝抱怨和哀叹。上世纪80年代的编辑新人有的还以为汪曾祺是样板戏时期出现的新作家。其实他在40年代就出过小说集子。在西南联大上学中间,在沈从文的写作课上,就写起小说来了。沈从文向文艺界推荐他的小说,用语简单,分量不薄:“他的小说写得比我好。”汪曾祺一生处世淡然 满怀悲悯之心,把每一个苦难的日子,都过得从容,过得快乐。正如他所说:“有过创伤,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汪老在《七十书怀》中也坦诚地说道,过去六十岁就被人称为“老寿星”了,现在中国人的平均年龄增加多了,人生七十已经不稀奇了。然而他说:“我不愿当什么‘离休干部’,活着,就还得做一点事。”他到七十,写作进入高峰期,出国讲学、参加各类文学笔会等,总是忙得不亦乐乎。既忙于应付“稿债”,还要“为人写序”,“去年底就写了三篇,真成了写序专家。”(《汪曾祺全集》散文卷5p220)在汪曾祺认为,为青年人写序“这是一种享受,并且,我觉得也是一种责任。”“爱,是一件非专业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是花木那样的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和执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
今年正月十五是汪曾祺先生诞辰105周年,当今,纪念汪老、学习汪老、研究汪老是成为一种潮流,全国“汪学”已经形成两大派系,即“学院派”和“高邮派”,“汪风”势如破竹地推进。就是要像汪老那样热爱生活,乐于做“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事,”真正让世界充满爱。
2025.3.5写于草页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