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深处的女人
作者:刘丰歌
如果没有女性,那么这个世界将失去十分之七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五的美。

传说女娲神一日闲暇无事,信步云游,无意中拨开云头,见人间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树木葱笼,花果繁茂,奇禽异兽,嬉戏游乐,不觉心中甚喜。便降落凡尘,逛名山,戏秀水,赏鲜花,品野果,玩得十分惬意。
女娲游玩之际,美目流盼,四野苍苍,却无一可交流对话之物,顿生落寞感伤之情,悻悻然来到一条河边,看到水中自己美丽的倩影,突然灵感闪现,便用泥土照着自己的模样捏出许多小泥人儿。那些泥人儿身挨大地,便采集到天地真气;翻身站起,便化作鲜活的生命;舒展筋骨,便有了思想和灵魂。泥人儿活蹦乱跳地来到女娲身边,纷纷称她为“妈妈!”女娲十分高兴,连着几天,又捏出许多泥人儿。疲累的女娲见人还是太少,便想出一条捷径,用藤条和泥甩出无数泥点,那些泥点亦很快变成人型。女娲给他们分阴阳,定男女,明类别,让他们结成夫妻,在大地上繁衍生息。
从此,这世界便有了与其它动物相同又不同的人类。
从这个神话传说中可以看出,我们的祖先都把自己当成女娲的后裔。可见鸿蒙初开时期,女人就是男人们心目中的女神。

神话虽然是想象的,但在现实生活中,自古至今,女人不仅对人类繁衍生息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对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亦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公社时期,我们的祖先就是以女性为尊的,女娲造人的神话传说,从这里似乎可以找到出处。那时人们处于群婚状态,世系按母亲计算,实行母系继承制,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妇女在氏族公社中居于支配地位,氏族首领也由女性中德高望众者担任。女性除了管理氏族公社内部事务外,主要负责采集野果,外兼种些谷子、水稻之类的原始农业。当然,还肩负着生儿育女的重任。而男人则履行上山狩猎、保护部落的职责。
随着农业和畜牧业的发展,在繁重的劳动及与部落之间的争斗中,男人身强力壮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山中打猎,面对凶猛的野兽,靠男人的力量将猎物捕获;养牧禽畜,面对顽强的反抗,靠男人的力量将其驯服;修房造屋,一根根沉重的木头,靠男人的力量搬运搭建;春种秋收,耕地除草收割打碾,靠男人的力量颗粒归仓;捍卫领地,面对伺机入侵的部落,靠男人的力量保护驱逐。总之,危险系数高、劳动强度大的活儿,都被男人厚实的肩膀扛了起来。
女人,不知不觉就成了男人呵护的对象。她们除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便是在家洗衣做饭、洒扫庭除、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随着女人们社会活动的舞台慢慢萎缩,生活中的主导地位便逐步被男人取而代之。
女人“主内”的初衷,也许是男人们为了保护女人免被野兽伤害之险、免受奔波劳碌之苦、免遭敌人屠戮之灾做出的决策,这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本能的爱护。只是发展到后来,慢慢走样变形。生存环境的恶劣,生活条件的艰苦,男人们在外吃的苦、受的累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于是,家就成了男人释放烦恼的场所,女人就成了男人发泄情绪的对象。

到了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女人逐渐变成了男人的附庸,社会地位越来越低,有的甚至成为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玩物。
周朝《周易·家人》上说:“无悠遂,在中馈。”还说:“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就是教导女人在家管好家务事即可,别管男人在外面的事,要绝对服从丈夫。这时已经以卦象的形式给女人念紧箍咒了。
而开始持续给女人念紧箍咒的,我认为则是那 个影响中国文化几千年的儒教始祖、被称为“圣人”的孔子,还有他的学生、被称为儒家学派代表人的“亚圣”孟子。
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孟子说:“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
老师在前面发言定调,对女人表现出满脸的不屑和嫌弃;学生在后面随声附和,对女人提出苛刻的要求和劝诫。
女人的地位本已十分低下了,两位儒学泰斗又对女人旁敲侧击,为男人摇旗呐喊,男人们听了自然十分受用,无不把两位圣人的话奉为圭臬,经常说给女人们听,奴化她们的思想,约束她们的行为。
特别是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思想成为中国一家独大的正统思想,孔孟的位置被抬举得更高。
有强大的理论做支撑,男人们更是肆无忌惮,纳妾养妓、寻花问柳成为时尚。
而女人若犯“七去”之条,夫家一纸休书,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扫地出门,而且还是净身出户。关键是“七去”之条有的还很奇葩,比如生不出儿子、得了重大疾病,休。甚至连话多、有嫉妒之心都可赶出家门。西汉后期那个名叫戴德的礼学家编辑的《大戴礼记·本命》明确记载:“谓妇有‘七去’:不顺父母(此指公婆),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问题是生不出儿子与女人有什么关系?但那时没有“染色体”一说,千错万错都是老婆的错,谁让孩子是从你肚腹中生出来的呢?反正责任与老公无关。得了重大疾病不是请郎中抓紧医治,而是以牵强附会的理由休妻出门,落得自身清静。连老婆死活都不管,哪还有点仁慈之心?女人话多也不行,一不小心也得把你休了。理由是“离亲”,容易搬弄是非,影响家庭和睦。只是这评判标准该怎么界定?我估计这尺子就像牛皮糖,全凭夫家人的感觉来裁量,顺心了,哪怕你如喜鹊,每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谁也不当回事;不顺眼了,哪怕你偶尔“哼哈”两句,也可给你扣上这顶“多舌”的帽子,轻则警钟常敲,重则一纸休书。嫉妒之心是人都有,凭什么男人可以有,女人就不行?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强盗逻辑。但这是男权社会,女人是没有话语权的,你有苦没处诉、有冤也没处伸,只有服从的份儿。

到了东汉,出了一位奇女子,她叫班昭。出生在儒学世家的她居然学得满腹经纶。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权社会,她无疑是一个另类。她的学问是她自己偷学的还是她父亲和哥哥教的不得而知。但她名气很大,在她哥哥班固去世后,曾奉旨替他哥哥续编《汉书》,皇帝还让她当上了皇后和贵人们的老师。邓太后临朝后,还让她参与政事。她的人生如一颗星辰闪闪发光。如果她利用自己影响力写一些争取女人地位的文章,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肯定会饱受责难,但一定会得到现代人的赞赏,甚至还会流芳百世。可她聪明,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毫不犹豫作《女诫》七篇,提出女子“三从”之道和“四德”之仪。我一直不明白,同为女人,为什么非要为难女人,难道真是同性相斥?由于她《女诫》一文系统提出了压抑女子的规范与理论,再次为女人套上了一层沉重的精神枷锁。
还有更恐怖的事在等着女人。
若战乱频仍,灾荒不断,人们被饥饿折磨到临界点,便会魔性大发,屠杀妇女儿童裹腹充饥。据二十四史统计,自先秦至清末,中国历史上由战争或饥荒引发的大规模食人事件就达400多起,妇女与儿童便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白居易《轻肥》秦中吟之七“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诗句就道出了这样的场景。史载五代时的赵思绾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粮食,就残杀妇女儿童,按一定的数目分给将士充当军粮。

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由于敲打键盘时本能地心发慌、手发颤,不忍再揭这残忍的历史疮疤。其罪、其恶,用“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身为人类的一员,为人类祖先们的这种做法感到万分震惊。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地球上已知的150万种动物中,同类相食也只有螳螂、猫鼬、海狮等十多种,充其量只占十万分之一的比例。而自称高等动物的人类当处于某个特定时期,亦变成这少数比例中的一员,对孕育人生命的女性下此毒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用股市的曲线来形容中国女性的命运,开盘时最高点在母系氏族公社时期,那时女性地位最高,曲线平行右移了数万年时间,那段时光,是女人过得最扬眉吐气的日子。
随着父系氏族公社形成,男人开始主导社会,再到奴隶社会、封建社会,曲线便呈逐步下降的态势。
到了魏晋时期和唐朝时期稍有涨幅。
魏晋时期主要是北魏这些少数民族政权从原始社会末期直接进入封建社会,所以原始的男女平等和母权意识还未受到儒家文化过多影响,女人经济上能分到田地,政治上能参政议政,婚姻上还可自由恋爱。但这主要指贵族人家的女性。普通人家女性的社会地位依然处于被压制状态。从整体上看,包办婚姻、妇女守节、男子纳妾的现象仍然比较普遍。
唐朝也是受北方少数民族影响,女性的地位有所提高。据说唐太宗李世民就有胡人血统,他就鼓励鳏夫寡妇们可以再婚;武则天称帝后,小女子座上龙椅,进一步激发了宫廷贵妇们参政问政的雄心,出现了起草皇帝诏令、代朝庭品评天下诗文、有“巾帼宰相”之名的上官婉儿这样的女官。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只是两朵小小的浪花而已。
经过短暂的“曲线反弹”后,继续跌落,跌落,跌落......
到了明清时期,直接跌停至最低点。
中国近代维新派、新法家代表人物梁启超曾把清代二百余年的妇女生活用“登刀山”和“扫落叶”来作比。登刀山即所登时间越长,越接近刀山的尖端,生存处境就越危险;扫落叶即妇女人生的积蔽,也像不断打扫的落叶一样,越堆越厚。

中国如此,世界上其它国家的女性呢?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来看那些所谓的名人们对女人的态度吧!
阿里斯托芬:“在所有被造中,女人最无耻。女人比任何野兽都难驾驭,比任何磨难及恶人都更无耻。”
柏拉图:“女人天生道德潜能劣于男人,因此她是更大的危险,也许要比男人危险一倍。”
黑格尔:“女人担负政府首脑时,国家就会立即陷入危险。”
叔本华:“女人本身是幼稚而不成熟的,她们轻佻琐碎,缺乏远见。”
斯宾塞:“我常常这样宽慰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有个女人,因为没有做我的妻子而获得了幸福。”
我们再看看这几个人的头衔:阿里斯托芬是古希腊早期喜剧代表作家;柏拉图是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黑格尔是德国近代客观唯心主义哲学的代表、政治哲学家;叔本华是德国著名哲学家;斯宾塞是英国哲学家、社会学家、教育家。
上面这几位都是大师级的人物,他们对女性的态度能不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吗?奇怪的是,古希腊哲学家和德国哲学家大都对女性持排斥态度。包括亚里士多德、康德和尼采。

如果说这些名人们对女人的态度属精神层面的排斥与贬损,我们再看一件实物:贞操带。这就属典型的物质层面的折磨了。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等国博物馆都有古代贞操带展示,说明当时欧洲使用贞操带已非常普遍。贞操带还是铁制的,上面有锁,只有自己丈夫用钥匙才能打开。哪怕你贵为王后也不例外,该戴还得戴。法国巴黎克鲁尼博物馆所藏的贞操带,其中有两件就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王后卡特琳娜和路易十三王后安妮定做的。在欧洲,贞操带从12世纪兴起,一直到18世纪末才被弃用。
由国外的贞操带,联想到国内的贞节牌坊,两者方法手段虽然不同,目的却是惊人一致。一个是强制型,给女人套上枷锁,让你不得不保持贞洁;一个是引导型,你若保持贞洁便立牌坊让你扬名千古。从二者风格的不同,似乎可看出咱老祖先的聪明才智,他们深谙控制精神远比控制肉体重要的道理,连干坏事都干得那么冠冕堂皇,还富有文化内涵。从情感角度分析,我估计女人十之八九宁愿立牌坊也不愿戴贞操带的。
为什么这些中外大学问家对女性多有不敬之词,在历史书上也找不到现成的答案。也许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他们也是男人吧!谁不想让女人臣服于自己脚下?

不过也有特例,在我国西南滇川交界处的泸沽湖畔,就残存着一粒千年未灭的母系氏族火种。这里居住着数万摩梭族人。摩梭族保留着“尊母崇女”“母尊女贵”的文化特质,是目前国际上罕见保存有母系氏族社会特征的人群,家庭成员以母亲的血缘为纽带,男不娶、女不嫁,至今仍保留着走婚的习俗。青年男女在交往中如果互生爱慕之心,便会在篝火晚会上以舞为媒,以火作证,结秦晋之好。从此“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姑娘会在夜晚为情郎打开一扇窗,与翻窗而入的心上人耳鬓厮磨,恩爱缠绵。拂晓再推开一扇门,趁家人未起之时,将情郎送出大门,返回自己家中。双方有了爱情的结晶,孩子也由女方抚养。
如果某天两人感情破裂,姑娘冷下一颗心,关上那扇窗,男子就只能挥挥衣袖,黯然离开,带不走“一片云彩”。这叫“结合自愿,离散自由。”这种奇特的走婚方式有“人类母系氏族领地的活化石”之称。
但这只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特殊个案罢了,掩盖不了千百年来女人社会地位低下的残酷现实。
直到时光进入二十世纪,经过无数仁人志士的艰苦努力,女人的地位才冲破沉沉黑夜,迎来黎明的曙光。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刘丰歌,本名刘国美。从军三十载,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文艺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中华散文》《海外文摘》《散文选刊》《北京文学》《飞天》《海燕》《橄榄绿》《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数百篇。文学作品曾获《中国青年》散文征文一等奖、“丝路新散文征文”一等奖、“和平崛起.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全国文学创作大赛”散文诗奖金奖、武警文艺二等奖、全军网络文学大赛优秀奖等军内外文学奖20多次,散文入选2016年、2018年“中国散文排行榜”“2018年中国西部散文排行榜”,有数十篇作品被报刊转载并被收入多种文学作品集,作品入选中学期末考试题。出版散文集《踏歌而行》、小说集《吹响竹笛》、美术作品集《刘丰歌刊头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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