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传奇
文/姚广西
吃 瓜
七十年代的第二个夏天，天公作美，无虫无灾，任家五队种的五亩西瓜长势喜人。立秋左右，滴流滚圆的西瓜躺满了一地，个个都在15斤以上。路过的人们无不啧啧称赞。这些西瓜，既是五队的光荣，也是五队全体社员的期盼，更招惹了某些人的妒忌。
当时盛行一种活动叫评产，也就是在秋收前对庄家进行产量预测。一季庄家有时都不评一次。新的一次评产又开始了。老泉叔去县里参加学习了，大队的一切工作由任怀文主持，当然评产也是他参加。一天的早饭后，在公社尤书记的带领下，全公社的脱产干部和各大队的主要负责人共计三十多人，都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的行进在乡间大道上。每到一个生产队的地头上，都要停下来讨论一番。大家充分发表意见，然后进行总结。当然意见主要由领导干部发表，多数大队干部只是跟着走过场而已。这种评产大多言过其实，评的产量比实际产量往往高得多。对此，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天近中午时分，来到了任家五队的菜园。大家看见满地的大西瓜时，不只是啧啧称赞，而是在流口水了。这也正是西瓜上市之际。任怀文灵机一动，这正是讨好领导的好机会。他走到尤书记面前，提议说：“尤书记，让大家吃点西瓜解解渴吧？”“嗯。”尤书记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任怀文心里高兴，这回你老田的大头当定了。他来到地头凉棚下高喊：“老昌爷，老昌爷！”老昌爷叼着旱烟袋慢吞吞地从园屋子里走出来，看了任怀文一眼，“吵啥，我又不聋！”“老昌爷，快摘点西瓜，领导们都渴了，多摘点。”
任怀文一边说，一边向老昌爷递眼神儿，意思是让老昌爷配合他。其实老昌爷早就看到了评产的队伍。老昌爷说：“是你请客呀，还是大队招待呀？”“咋说也行，快点摘瓜！”任怀文不耐烦地说。“那不行，得说清楚！”老昌爷的话掷地有声。算我请客，行不？”任怀文看老田没在场，以为老昌爷好对付。
“诺，你请客，喝！好大方，行，那就摘瓜吧！”老昌爷挥挥手说：“立起来的都是熟好的，哪个都行。”因为西瓜太多，老昌爷向来和几个老园工早做准备，提前一天，先把熟好的西瓜立起来，摘的时候不费功夫。听说立起来的都是熟的，有几个跟着评产的村干部早已按捺不住，七手八脚地摘起西瓜来。老昌爷大喊一声：“慢！摘瓜不能踩了瓜蔓。”几个下了地的人立刻变得小心翼翼了。
瓜摘完了，老昌爷对任怀文说：|“过不过秤，这些瓜最小的也有十五斤。”仁怀文说：“过啥秤，不用，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快点切瓜吧！”老昌爷一数，一共十六个。回头对任怀文说：“你数数一共十六个，对不对？”“对对对。”任怀文不耐烦地说。
老昌爷让一个园工从屋子里拿出了切西瓜刀。这把刀，薄如树叶，三寸多宽，二尺多长，刀刃这边半寸多宽磨得亮光闪闪。老昌爷左手擎瓜，右手持刀，先把西瓜的瓜蒂切掉，拿起小碗口大的瓜蒂把西瓜刀反正两面擦了擦，噌的一声大西瓜一分为二，黑籽红瓤，起沙到皮，人们不禁啧啧称赞：“好瓜，好瓜！”
任怀文先把第一块瓜恭恭敬敬的送给尤书记。“尤书记，您先请.”任怀文的奴才相引起了许多人的反感。尤书记左手接过瓜，右手一摆：“大家都吃。”等大家都拿起西瓜，他才跟着吃起来。尤书记的这个动作，还真引起了老昌爷的一丝好感。大家一边吃，一边称赞：“真甜，味道真好！”
瓜多人也多，老昌爷切的快，人们的手也不慢，不多会，十六个大西瓜就吃完了，只剩下满地的西瓜皮。从有些人的表情上看来，似乎并没有吃好。当大家起身要走时，突然人群外传来一声：“慢！”大家一看，原来是老田。不知他啥时候来到了菜园。
“老昌爷，这瓜钱怎么说的？”这句话就像定身法一样，大家都站直了身子。霎时间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见。这时，大家这才想到，看样子这顿瓜不白吃，是要拿钱的。“仁怀文说他请客”，老昌爷又看了看任怀文说，“对吧，任怀文？”任怀文这才真正明白了啥叫不好惹，看样子躲是躲不过了，心里暗暗叫苦。“多少瓜？”老田问。“十六个，至少240斤。”老昌爷说。“那好吧，市场价，每斤八分，一共十九块二，老昌爷收钱吧！”
这点钱现在说来不算啥，可在那时一个正式的国家职工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来块钱啊，任怀文傻眼了。他看了看老昌爷，又看了看老田：“我没带钱，先记账行吗？”“请客没带钱，开什么玩笑，你糊弄鬼吧，吃瓜还有赊账的啊？我的大主任。”
老田几句话说的任怀文满脸张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些村干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尤书记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负责任的应该是自己。他说了声：“老田，你先等一等。”尤书记把几个公社干部叫到了一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有的摸兜，有的掏腰。不一会尤书记拿着一叠钞票来到老昌爷面前满怀歉意的说：“老大爷，是我考虑不周，犯错误在先，向您道歉，请您原谅，这是20元钱，请您收下。”
尤书记的做法还真让老田和老昌爷不好意思了。他们只想教训一下任怀文，以后做事要有分寸，没想到尤书记会这样做。老昌爷看看老田。老田示意老昌爷收下钱。尤书记抓着老昌爷的手真挚地说：“老大爷，您给我们上了一课。您做的对，毛主席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怎么能吃瓜不缴钱呢！”尤书记停了停又对大家说：“今天的事，我负主要责任，我要向大家做检讨，并保证今后绝对不犯这样的错误。”
尤书记话音未落，老田带头鼓起掌来，这件事在噼里啪啦的掌声中结束了，老田在任怀文心中的怨恨又深深地加上了一笔。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