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自己的人
文/陈新峡
都说巴儿一身媚骨。
但巴儿有巴儿的道理：我当副局长了，你能吗？
据内部可靠消息，局长要调走，巴儿心一阵激跳：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不抓住这个机会，猴年马月他的官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巴儿在心里推测着自己的可能：在局里论资历他最老，副局长当了六年了，六六大顺，挨也该他了；他对局长最贴心，可以说局长有什么事他都要跑前跑后，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局长不会也不该忘了他；县委水书记对他印象也不错，去年搞庆典，是他把水书记来局视察的照片放大在宣传栏里，他看到书记在那个栏前足足逗留有十秒钟。
可什么事在没有决定之前都有变数，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前天他给住院的局长的小姨子送去两千块钱。现在，就是再给水书记一个好印象了。怎么做呢？正要瞌睡，就有了枕头，听说书记的丈母娘患了乳腺癌什么的住院了。
巴儿揣上钱，让司机小李开车。他虽然是个副局长，但局里有钱，所以局长换下的车就成了他的专车，只是比局长的车低了一个档次。这几年，他很少自己走路了，从车上下来，不是去饭店，就是去办公室，所以他的肚子就像吹气球一样鼓胀起来。四肢发达了，但巴儿的头脑并不简单，因为他每天至少要动几百回：一个副县长的侄子想调动工作，他要考虑能不能帮上忙。组织部长的外甥女大学毕业了，他要跑前跑后，显得比组织部长还要卖力。局长的外甥结婚，他费力吧唧几乎在小城翻了个遍才凑够十辆红色桑塔纳。政法委书记女儿的女儿满月，他为上五千还是一万块钱合适整整考虑了三个晚上……也许是用脑过度，他脑门上的头发已掉得没几根了，让他显得有几分苍老，为此他没少买101章光生发剂。
车在医院旁边停下时，巴儿没有急着下车，他在思虑给水书记丈母娘送上一万好还是两万合适。正在思虑的当儿，巴儿忽然瞥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光光的脑门，爆挺的肚子，走路两边摇晃着，连手里夹着的黑皮包也一模一样。
一时，他有些迷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有一个双胞胎的兄弟？可父母怎么一直没告诉过他。他忙跳下车，连小李的问话都顾不上答，说：你先等着。然后悄悄跟着那人进了医院，走火入魔般。
那人去的也是住院部。上了三楼，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目的地竟然也是6号病房。那人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顺着门隙向里窥望着。忽然，那人动作迅疾地躲在了一旁，这时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退出来，弯着腰做着谦恭的告别姿势，似在不让门里的人远送，然后捏手捏脚离去。静息片刻，那个臃肿的脊背上的脑袋才转过来，窥探了一番，然后转身到了6号门前，却似不敢敲门，犹豫着，让他在心里都替他着急起来。那人终于把举了半天的手，轻轻敲击在门上。门开了，那人板正地半恭着身体似在做着介绍，然后走了进去。
巴儿觉得不可思议，那人不但长得像他，一举一动也几乎是他的翻版，如一个模子刻的。正在他疑惑的当儿，门响了，那人走了出来，也做着谦恭的告别姿势。待6号门掩上，那人像忽然警觉似的，动作迅疾，逃也似地从他身边闪了过去。他急忙追去，下了楼梯，那人却忽然不见了。他四处搜寻着，几乎找遍了整个楼道，仍不见人。怎么可能，难道那人能消融到空气中去？
走出医院，面前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却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回过头看，自己的影子跟在身后，勾勒着一个变了形的阴影。
那天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下老去了十岁，浑身无力。
作者简介：
陈新峡，60年代生人，省作协会员，在《都市》《当代人》《当代小说》《短篇小说》《散文百家》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数百篇，作品多次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报刊转载，并收入多种选本。现居三门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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