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埂边的核桃树
文/严世文
打我记事起,就知道我家地埂边有一棵核桃树,树身很高,枝干粗壮。每到秋季,结出的果实即繁又多,收获满满地几架子车,让左邻右舍的邻居羡慕不已。
要问它的树龄,至少也有百年以上,围腰需要两人合臂相拥。听九十多岁的父亲说,在他幼年就见到那棵核桃树已有碗口粗细。为此,我曾经查过史料,家乡从明代就开始
种植核桃,历史悠久。核桃树不仅是很实用的经济林木,枝干曾在抗日战争期间保卫人民生命安全作出了巨大贡献,是制造枪托的主要材料。核桃仁有健脑补肾的药用价值,果皮也是重要的化工染料。更是家乡最有名、最受欢迎的经济林木和土特产。
晚春,惊蛰之际,枝头就会开出10厘米左右的花蕊,翠绿色、毛茸茸的花穗吊满枝头,在春风的吹拂下摇曳,根据花穗的繁稀人们就能判断当年是歉收还是丰年,若果不要遇到倒春寒,必定是丰收的兆头。
四、五月间,枝头上便挂满细小的核桃。粗壮的枝干上至少结出两个核桃,多者挂着四五个核桃,簇拥在一起。细嫩的枝条上也有一个果粒。他们有的隐藏在密密匝匝的叶片间,有的高翘着头颅在枝头张望。随着夏天的到来,个头越来越大,长到直径在3---6左右不等。
俗话说:“麦子上场,核桃满瓤。”,当收割的小麦堆积到麦场,每家每户集结成麦垛,根据天气状况确定碾场的时段,核桃就能吃仁。但要剥掉外面的绿皮却十分困难,为了品尝新鲜,就发明了“剜刀”。用短小的钢筋或废旧的“土钉”打制成前扁后圆,前弯后直的道具,把绿皮核桃划成两半,再分别剜出其中的白仁,便可食用。
碾场时段,正值暑假,放学在家的孩子在帮助家长放牧和割草的时间,身上总不离“剜刀”。一个家庭中兄弟姐妹之间都有自己专属的剜刀,如果谁的剜刀丢失,必须是搭上“借”字,不然就无权使用。制作剜刀的钢筋寻找起来比较费事,要托人从建筑工地上“偷”出来或拾回来,还需要铁匠烧制锻造,是“欠人情”的事情,每家每户要打制五、六个剜刀,需要铁匠师傅加班超时、耗费功夫才能完成。
核桃好吃瓤难剜。如果没有相当的技巧,要么剜不开外壳,要么划伤手指和手掌是常有的事,年少的小孩多数都是父母或哥姐代劳完成。
农历七月十二日后,核桃经过三伏天的曝晒,逐渐有了香味,流传着“七月十二核桃灌油”的俗语,预示着已经成熟。有经济头脑的人便开始采摘批发青皮核桃,商贩们开始销售新核桃。这时候的核桃,比较脆嫩,缺少油香味,都是商家们的抢占商机的营销手段。中秋时节核桃全部成熟,作为最抢手的节日礼物受到人们的青睐,是赠送远方亲友最好的地方特产。
我家自留地边的核桃树属于重点保护对象。在生活困难的时期,它是全家人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从结出碎小的果实开始,父亲总要求我们不定期巡视。特别是满瓤的时段,雨天和农闲、早晨和傍晚,父亲习惯性地绕核桃树一周,查看核壳跌落的情况,或者是惊动偷剜核桃的调皮鬼。
中秋节前夕,核桃外壳的绿皮开始开裂,预示着收获的时节已到。父母便选择一个晴朗的天气,动员全家老少,牵牛拉车去采摘,我们称之为“打核桃”。我的大哥身体灵巧地穿梭在各个树杈枝股间,咵……咵……的声音在空中震响,核桃便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和草丛中,父亲站在地上指挥着,其他人手里提着竹笼、拿着化肥袋子,躬身猫腰像是在捡拾珠宝一般,唯恐拾不干净。手拾着显眼的,脚摋着隐藏在杂草和枝叶下的,地毯式搜索二、三遍才罢休。这棵树丰产的年份,果实可以高垒一架子车,足有近千斤。
童年时代,家庭经济困难,这些核桃变卖之后,可以给我们攒学费,供兄弟姐妹们上学,也可以购买玉米和小麦,弥补缺粮的困境,让全家人吃饱肚子。深秋时节,把地上铺满跌落的核桃叶,背着背篼,拿着竹耙,掬拢树叶背回家烧炕煨火,冬季把掉落的干枯枝条,捡拾回家,笼火取暖。
虽然,我家还有多棵核桃树,但因生长年代短,每年挂果稀疏,就供家庭平时食用。母亲就利用核桃仁做成核桃包子、核桃饺子、核桃饼子及花卷,吃起来香味十足。但有平均分配的条件限制,这也不能阻止我们偷吃多拿的破坏活动。母亲表面虽然生气,却无责罚之举。
前几年,我所在的村庄开始搬迁,住户越来越少,栽植的核桃相继长大结果,但是回家吃核桃的人反而少了,甚至整树已经成熟的果实无人采摘,任凭别人采摘或自然掉落。我家那棵守护地埂的核桃树苍老了许多,我环绕它树冠一周,树身干瘪,裂开了一道很长的缝子,就像是手术后的伤疤没有愈合一样,有几条主要枝干也已枯萎。它仿佛瞅见我这个昔日的故人,便摇动起树叶和枝干似乎欢迎我的归来。
如今,我流落在异地,老屋和旧宅已不是我的栖身之地,再也看不到核桃树的花开花落,也品尝不到那棵核桃树的果仁的醇香油腻。对它的怀念,只能埋藏在心里,作为逗后辈儿孙取乐的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