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
张孜
巧娘远辞她拙笨的儿女 ，已有七年多的时间了 ，我一直想为巧娘写点儿东西 ，一次铺笺又卷起 ，唯恐我这粗俗的笔墨，玷污了母亲那圣洁的心灵 。
一开始你就胡乱称呼 ，巧娘这个词用的不妥 ，有称慈母的 ，有称善母的，有称勤娘的 ，从没见过 有人称自己的母亲为"巧娘"。
朋友，您先别着急 ，请您使劲儿耐下心来 ，听我给您讲完了母亲的故事 ，你就明白我这么称呼母亲有没有差错了 。
我们兄妹一共四人 ，我排行老大 。大妹小我两岁 ，二妹 小大妹五岁 ，小弟小我十三岁。在我的记忆中 ，我跟大妹去姥姥家较多 。
娘是要强的脾气 ，待人厚道大方 ，但做任何事情都要争个高低 ，从不甘落人之后 。每次我跟大妹去姥姥家，娘都要给我们梳洗干净 ，最后再用红颜色 ，沾在高粱杆儿上 ，给我们兄妹每人额头上点一个大红点儿 ，跟舞台上唱戏的小戏子似的 ，格外精神。
一进姥姥家村口儿 ，有凑热闹的老人 孩子 ，便追着我们兄妹二人，瞧不完 看不够 。娘觉得自豪 ，我跟大妹也高兴 。
光会这些并算不了什么 ，不就是把个丑孩子打扮漂亮吗 ，并不为奇 。娘还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儿 。父亲一辈子当校长 ，常年不在家 ，娘便承担起了一家人的酸甜苦辣 。
除了参加必须的生产队的劳动 ，(这是必须的，不然一家人就没有饭吃)，早晚剩余时间，娘便做针线活儿 。那时候可不像现在 ，现成的衣服鞋子到处都有卖的 ，无论多笨的婆娘，照常走路能挺胸抬头 ，毫无愧疚之感 。那时可不行 ，那时说的是:" 男人外面走 ，带着家里的两只手 "。家中老婆针线活儿如何 ，一眼便知高低 。那时物资奇缺 ，好不容易买块布料 ，却怎么也掂对不出一件象样衣服 。实在没有办法了 ，只好找到娘 。娘把布料平铺在大土炕上 ，仔细琢磨琢磨 ，用手横竖量过 ，果断地说 :"没问题！" 咔咔几剪子下去 ，布料裁成了 ，仅剩几块毛边儿 。感动的那人啧啧称赞 ，笑着说 :"姚大嫂，换了任何一个人 ，这点儿布料肯定不够 ，知你忙 ，又实在没办法 。"
娘报以甜甜一笑 ，″ 乡里乡亲的住着 ，谁还短了 用谁，有事尽管来"。那人便送给娘一个感激微笑 。
光会裁衣服还不敢称巧娘 。
娘不光裁的好 ，还做的好 。那时代三村五村的，没有一台缝纫机 。若一户人家有的 ，便成了人们的羡慕 。
娘仿缝纫机的活道 ，做出一件件令人瞠目结舌的好针线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缝纫机蹬出来的呢 。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称“巧娘”了 ？但距离娘的″巧 "，还差着一大截子呢 。
娘有一套绝活 ，会捏面食动物 。谁家亲戚有故去的老人 ，出殡那天会去“周礼”。摆上从家中带来的祭品 ，这可是千人看万人瞧的脸面活儿 。
那个年代东西少 ，着紧的亲戚 ，就上一桌面祭。谁家亲戚有事了 ，出殡哪天 ，会前去″周理”。乡亲们必来约娘。
娘从来不摆架子 ，有求必应 。
娘把面团一个个揉搓好 ，团成凤凰、蛤蟆、大公鸡、老鼠、肥猪，瘦狗、等等。只要有名叫得上来的，娘都会捏 。捏什么像什么，个个活灵活现 。面食动物出锅了 ，娘在这些素胎上涂抹上颜色 ，瞬间五彩缤纷 ，各呈辉煌 。那叫一个绝哟 。抬进灵棚 ，摆上供桌，马上叫好声四起 ，震动了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 ，直愣愣的瞪着眼看 ，都忘记了自己的主要职责 。
灵棚内外，传来一片啧啧声 : “看看，这世界上真有奇人 。”
如果您认为这就是巧娘的由来 ，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些仅仅展现了巧娘的冰山一角 。
巧娘最拿手的 ，是绘画。
娘从来没有进过学堂 。在娘小孩子时代 ，不兴女娃进学堂 。所以，这不是娘的缺憾 。
娘天生会画画 ，且画得好 ，无师自通。一出手就直线如悬天绷月，曲线如弯弓射雕 。这么说吧 ，笔在娘的手中 ，就似有 了神，随心所欲，笔走龙蛇 ，得心应手。什么二龙戏珠 ，骏马飞腾，鸳鸯戏水，小鸟鸣春，放在娘的手下 ，根本就不是一件活儿 。娘先对着画纸沉思片刻 ，然后抄起笔来 ，三勾两抹，笔下生辉 ，一幅绝美的图景 ，便呈现在您的面前 ，这才是巧娘的绝活本领 。
朋友，我叫巧娘 没有叫错吧 。
娘还有许多特长 。刚才我说过，爹常年不在家 ，一家人的日月 ，就落在了娘一个人的肩膀上 。这不是这篇文章所讨论的问题 ，只好令文叙述 。
娘过了八十岁后 ，绘画逐渐稀疏 。我跟娘商量 :"娘，能否将您的画作，拿到河间电视台 ，让他们展示一下您的才艺 ？"
娘苦笑着说 :″娘老了，没有心思了 ，也画不出来了 。”
至今我不明白 ，娘是真的画不出来了 ，还是另有其他顾虑 。
无论怎么说 ，这么手巧的娘 。却生了我这么一个拙笨的儿子 ，写了一辈子的字 ，还在七扭八歪 。好在小弟继承了巧娘的基因 ，做烙铁葫芦烫画 ，初见成色 ，也算一绝 。画的栩栩如生 ，这也是我们兄妹四人的一点点安慰吧 。
娘在天堂过的还好吗 ？可以静下心来 ，做您老人家喜欢做的事情了 。裁剪衣服 ，蒸面祭，描龙画凤，这些都不用再劳驾你老人家了 。祝老娘天天快乐 ，你的不孝儿子 ，张景桓(小名小逃气)，永远永远怀念您。
我的巧娘，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作者简介
张景桓，笔名张孜。男，一九五二年生，一九七一年参加工作，中学物理教师，已退休。
一九八二年开始文学创作，同年加入滄州地区文联。先后在《河北日报》、《滄州日报》、《冀东文艺》丶《信息大观报》《北京日报》、《喜剧世界》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杂文、散文、散文诗、小说等)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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