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水塘
文/肖翠娟
我从小在黄村长大,村头横亘着一口又长又深的大水塘,在我刚记事的那个年头,因为生产队分家便从中间挑埂一分为二,一口给了村西,一口给了村东。
虽然分给了村西和村东,可两口水塘里的水照样清波荡漾,依岸而生的杨柳春天照样甩着长长的嫩绿色的大辨子,照样棵棵都风姿绰约的斜倚在水塘四周。池塘边的草茎一半没入浅水,一半带着粉霜在微风中摇曳含笑!塘边拾级而建的青石板水跳像是一个沉默的老者,依旧迎来全村妇嬬地淘米洗菜,濯衣槌捶。
夏天到了,村口的那口水塘最先变得欢快跳跃起来。会水的孩子们光着肚皮在水塘里扎着猛子,从水塘的这头一口气窜到水塘的中间才冒出头来,抺着满脸的水珠眼睛里溢满着自豪,转身张开小胳膊像燕鸟的翅,划着优美的弧,显摆似的直立在水中踩水而行。要不然几个孩子较着劲,在岸上齐刷刷地站直,随着一丶二丶三的口令,“扑通”一声入水,那侧泳丶狗刨丶蛙泳一股脑的使出,谁先到达彼岸谁就是王者。
不会水的孩子则双手扶着水跳的青石板,浮漂着双腿反复拍打着水面,练习游泳的初步技巧,身后飞溅的水花,恰似娃娃们开心地大笑。
后面的那口水塘自然娴静多了,清凌如玉的水倒映着白云徜徉的蓝天,塘边的野生杂树蓊郁婆娑,各种鱼儿在它们的根底蹭着痒痒。久而久之,池塘的一隅便自生出一种野莲,那野莲先是在沉碧的水中冒出一朵朵蜷曲微红的嫩叶,不久,便展开了手心大的圆叶,那圆叶泛着入红青绿像铜钱一样铺展在水面,在光与影的折射中,青绿丶粉嫩丶圆润自成一色风韵。于是池塘里便有了白鹭黄雀和各种水禽的啄食,偶尔有吃饱了的雀儿在池塘的上空撒着欢儿盘旋,“叽”的一声清亮,突然就俯冲下来,斜张的羽翅疾掠过水面,给池塘里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睱想的涟漪。
夏天的蛙给池塘里带来了永不停息的歌声,蝉则拖着燕尾般的翼纱,垂下缨络似的触须饮足了早晨清甜的甘露,在疏疏柳叶中“知知”的回应着。那蜻蜓也不甘寂寞,傍晚时分,会在池塘的半空中成群结队的飞舞。飞累了,树枝上、草尖上、水里浮着的圆叶上,都是它们的栖息地。那通体椒红的蜻蜓更是招人眼热,你看它张开透明的薄翼,轻沾在河边的水草上,头顶上又黑又大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想逮住它可真的不容易。
冬天到了,水塘边雪白的芦苇变的憔悴而灰败,杨柳也裸露着浑身的筋骨,不屈不挠地抗争着冬日的严寒。玫瑰般的阳光洒在摇动着的水面,漾成了一块块碎金。晃动着来来往往俗人的眼睛。
腊月二十五六,便是生产队起鱼的时节,于是有人拿出收藏多日的摇子盆(一种小船),有人拿出自家木制的澡盆,在池塘三面围上鱼网,只留一个网口。村里精壮的男人们倾巢出动,他们收放自如地踩着摇子盆和澡盆,在“嗨哟嗨哟”的号子声中,整齐划一的一阵阵地敲击木船或澡盆,那声响震得水底的鱼儿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跃起落下,最后鹿集于网中。这时你会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群鱼跃龙门的壮观景象!
分鱼时,是生产队人最快乐的时光,男人们扎堆聚拢商议着分鱼的事宜,争论着一堆的多少,协调着大小的搭配,女人们则拿着鞋底一针一线的纳着,互相打着趣儿,眼角却瞟着自己的男人和大小的鱼堆。小孩子跟着大人脚前脚后地忙碌着,当一声令下“抓阄”开始时,各家孩子敏捷地抢过自己看中的阄,一家人的脑袋便挤在一起,紧张得拿阄的小手都能捏出汗来。一切尘埃落定时,孩子们则不须大人帮忙,装好自家的鱼,费力地拎着往家赶,谁伸手帮忙也不给,有的大人则一把擎住篮筐,抓出几条像样的鱼,给村里最赤贫的困难户或年长的老人送上几条。凛冬的寒气被涌动着的人群给驱散了,融融的热气却早已暖遍了全村人的心头!
起空了的两口水塘已然水波不惊,月圆时抱着满月,月缺时捧着半月。当来年春耕放鱼苗时,封冻的心又再起微澜,一切从头开始,生命在母亲河的摇篮中孕育成长。
哦!我心中的小水塘,如今你还好吗?荏苒的时光虽然花白了我早年的青丝,对于你的思念我却一日未曾忘怀!
作者简介:
肖翠娟,安徽无为市人,退休职工。发表过多篇散文和诗歌,写有长篇小说和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