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炜评,字允之,号半通斋,商州人。现为陕西省诗词学会会长,西北大学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院长。教授,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出版有《半通斋诗选》《半通斋散文选》《不撒谎的作文》《京兆集——半通斋诗选二编》《年华暗换在西京》《铁马冰河》等作品十余种。曾获“柳青文学奖”“长安诗人”等奖励或荣誉。
方英文迄今为止的所有作品,《群山绝响》是最为独特的一部。在我国文坛迄今为止的“文革”题材的小说中,《群山绝响》也是极为独特的一部。
这部小说的艺术质相,继续体现着方英文作为优秀的语文型作家的文学天分和素养,无论叙述、描写、论议,还是词法、句法、文法等,皆措笔考究,修美有度。
但它的可读性绝不仅止于此。我认为这部小说所隐括的 “绝响”,主要包含两重意蕴:第一,人民公社体制的绝响;第二,民间原生态文化的绝响。
前者带有丧钟的意味,经由冷峻书写即批判、反讽、揶揄等,传达了文化态度的疏离;后者具有挽歌的性质,经由诗性书写即沉浸、依恋、徜徉等,传达了文化态度的认同。
小说的 “嚼头”——深刻性、厚重性,主要在后一个方面。
所谓原生态文化,是指一切 “自然而然” 环境下孕生、滋长、延续下来的文化,涉及民族学、民俗学、社会学、生态学等方面。在千百年来的中国,主要指以 “自强不息” “厚德载物” “天人合一”“民胞物与” 为灵魂的文化形态。
《群山绝响》通过对元家人悲欣交集的草根生存状况的具细状写,展现了这种文化宠辱自若、柔中有刚的力量。小说每一部分的字里行间,都透散着作者的情感体温和精神呼吸。
《道德经》第十章说:“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抟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小说主人公元尚婴的名字来源于此,是其祖父所赐,这是解开小说密码、感知作者精神文化立场的钥匙之一。
小说最气韵饱满、最熠熠生辉、富于文化诗性的情节是第25章到第29章。任何一位读者阅读到此,都不能不为之一再动容,而后回味无尽。这是完全可以进入大学、中学语文教材的精彩文字。
诗圣杜甫曾赞叹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我春节前初阅读《群山绝响》,也激动地写过一首嵌名绝句:
群山绝响到觚棱,雪夜落红如沸腾。
燕雀云泥同一望,后花园里卫星升。
诗写得固然不算好,但表达了我对方英文文学进行时的鲜活感受。
注:《落红》《后花园》分别为方英文第一部和第二部长篇,《燕雀云泥》是他的散文集。
原载《深圳晚报》2019年1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