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
文/赵世昌
虽已是六七点钟光景，天还只能算得上是蒙蒙亮，凌冽的风儿吹的街旁人家门上的春联哗哗作响，萧瑟中却透着喜气洋洋——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双水镇的老马早已经哼哧哼哧地抱着些大箱子摆在路边，掏出纸牌子，唰唰唰写上几个大字:“中国津酒，如假包赔”，接着仔细把几种酒按价格一字排开。
正当忙活着，同镇的老李走了过来:“老马，你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摆摊，要赔死哟。”老马抬起头来看看空旷的马路，镇定自若:“老李，这你就不懂了，做生意自然有做生意的办法，你就走着瞧吧！”老李只是摇着头，哂笑着离开了。
双水镇的人嗜酒，人尽皆知，过年无论是送礼还是收礼，酒都牢牢地在双水镇人心中占据着头等地位，也正因如此，双水镇短短的三条街道足足开了七八家酒铺子，逢年过节，那些商家只能赔本赚着吆喝，没办法，竞争太激烈。
可老马却没受多大影响，因为他不单卖酒，端午节他就卖粽子，中秋节他就卖月饼；他也不单在一处卖，东街人多他就去东街摆摊，西街人多他又到西街吆喝。总之，你双水镇缺了啥，他总能第一个给你掏出来，全靠这股机灵的劲儿，老马过年过节总有一大笔钱入账。
老马做生意的厉害双水镇人人都认可，这次却偏偏选了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卖酒，大家等着看他的笑话了。
老马把酒一一排好，双手插进袖口，坐在随身的马扎上，眯着眼打量着来往的车辆，寒风鼓动着他头上的带毛皮帽子，像只迎风而卧的老狐狸。
车流量是不小，附近也没有竞争对手，但谁会愿意停车在这荒凉的地方光顾这么一个路边的酒贩子呢?整整半天过去，老马甚至没得到过一次机会推销他的酒。
转眼间太阳已经上到了正中，是二三点钟光景了，老马终于动起来了。
趁着路上空旷，老马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慢悠悠的，散步似的挪到路中间，稍一停顿，就又回到了马扎上。老马的手又插进了袖口，从他的脸色上，刚才那前后不过一分钟的行动仿佛不存在，事实上，他准备的那枚尖锐的三角钉已经躺在路中，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光了。
这次没有让老马等太久，一辆黑色轿车通过，车身很快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横在路边，而紧跟着的红色轿车躲闪不及，径直撞在黑车侧后方。
率先下车发难的是红车司机，是个中年大汉，粗犷的声音透着愤怒：“你会不会开车！有你这么停车的吗？”黑车司机手捂着头也下了车，指缝中可以看到些殷红的血迹，好好的车突然爆胎，车还没停稳就挨了撞，受了伤还要被人骂，他这样想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对红车司机破口大骂。
冷清的路就在这争吵声中热闹起来了，街角路边，门前巷口，转眼间便站满了人，数量之多，速度之快，仿佛是他们在这里蛰伏了许久，专等着这事儿似的，一听到声音便立刻从地里长出来，从墙里钻出来。他们无一不圆睁着双眼，耳朵伸直，全力捕捉着争吵的细节，渐渐一些胆子大的感到不能满足，便越靠越近了。
“叔儿，这是怎么个事，你瞧见没？”
搭话者嘴里磕着瓜子，身后站着更多嗑瓜子的人。老马嘿嘿一笑，这才站起身来，踩到马扎上，说书人开嗓似的咳了两声，开始了今天第一次吆喝：“乡亲们都来听听都来看看啊，我是亲眼看见整个过程的……”
人群渐渐靠拢，以两个争吵的司机和路旁的老马为中心形成了人墙。观众们看着争吵愈发激烈的司机，听着老马激情的解说，心底都由衷的生出一种愉悦，想起了红白事上看大戏的场面，而这可比大戏要刺激的多。而解说员老马也不忘老本行，时不时推销起自己的好酒，正听到兴头上，不乏有观众慷慨解囊。
……
深冬的太阳总是落得很快，当天黑下去时，两个司机已经被警察带走调解，车被拖走，人群也已经散去，凌冽的风吹过这条再次空旷的街，没人能看出几小时前的热闹。
老马在路边收拾着东西，酒已经不剩几箱了，他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用略微沙哑的嗓子哼着小曲回家了。
作者简介：
赵世昌，中国矿业大学本科在校生。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