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王文龙老师
老家客厅的北墙,挂着四条幅,内容是我拟的《田园乐》长诗,是由王文龙老师书写的。
今年寒假回老家,家中来了一个人,是谁我已记不清了。进屋了,盯了这四条幅许久,说:"龙飞凤舞,虬劲有力,想不到王老师还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平常村上人家过事,王老师写的门联,可没有这样的效果。"
这样的话,我以前也听别人说过。
这四条幅,还是我在二〇一六年新房盖成后,因为要装修房子,才请王老师写的。
在我的初中老师中,有两位善书,分别是王文龙和肖养善老师。我请他们二位,分别书写了我写的两首长诗,一首挂在卧室,一首挂在客厅。我对他们说,师生一场,乃是天定的缘份。想当年师生风华正茂,而今都上了年纪。请他们的书法,正是为了留作纪念。二位老师听了,便欣然应允。
过了一段日子,王老师打电话说,让我去取。
王老师的家在小寺村,面对皇甫老街。两层小楼。他的书法室在二楼,两大间,里面落满了灰尘。书案靠西,宣纸堆的到处都是,看来平时王老师很少上二楼来。
王老师将写好的条幅寄给我。我接过条幅,顺眼望案上看,上面有许多张写废的条幅。我知道,王老师为此不知道写了多少遍,直到最后满意为止。
后来裱的时候,才发现错了一个字,又请王老师补此字,另行换过。
在肖坡朝鹏那里裱好了,挂在客厅上,大家都称赞,不止一人说,这比王老师平时书法效果不知好了多少。可见王老师是用了心了。
我正想着,耳边又想起了那人的声音,"你知道不,王文龙已经不在世了。"
我一时愕然。
和王老师有好几年没见面了。请王老师书写四条屏后,我又在一层楼的上面加盖了几层。到了二O二一年左右,我想我离乡日久,和昔日初中的老师久不见面,便在家中,请几位老师聚会。肖菊兰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未能参加,参加聚会的有肖胜利、肖有贤、肖军民、王文龙、肖养善老师。师生相聚,把酒言欢,分外高兴。
自这次聚会后,肖军民老师前二年去世了。现在王老师也去世了。想不到上次聚会竟是最后一面。
不觉想起了和王老师的以往。
其实王老师教我,只有一年时间。1984年,我插班于史家寨中学初中一班,班主任是肖恒轩老师,语文便是王文龙老师教授。
记忆中,王老师身材中等,却很壮实,显得比较魁梧。声音响亮,但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至于性情,则比较随和,没有架子。
那时的我,还比较腼腆,不善交际,和老师们来往较少。王老师留在记忆中的有两件事。
一是我一次进岭的作文,写了十三页,被王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宣读。后来听说,在其他班里也宣读过。
一是有一次向王老师请教一个语法问题。
请教的其实不是"问题"。那年,各个老师的课,我根本就不听,而是自已搜集参考资料,对各科进行了系统复习。每门课笔记,就作了满满一大本。物理化学甚至翻阅高中教材。语文呢,则将初一至初三的每篇课文,从生字、单词、句子、语法、修辞、谋篇行文等,一一梳理。古人诗篇,滚瓜烂熟。因此,"请教"实际是"探底",看老师是否知道答案。
果然老师不知。正在思考之间,我揭了秘底。而王老师静静地听着我"长篇大论",一奌也不愠怒。从此我便知道,老师应该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人,而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谦和的人。
1988年初中专毕业以后,我在县城工作了八个年头,后来在陕师大考研究生。上研期间,妻子肖养蕊工作调到了初中,和王老师成了同事。
王老师的书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名了。我曾经缩写过庄子的《逍遥游》,请王老师书写。王老师在我末临场的情况下,自己在晚上单独一人,书写了四条屏,并亲自给我拿了过来。在引镇裱了以后,挂在养蕊的办公室里,众人皆来观看。可惜的是,那四条屏在1999年妻子移居江南时遗失了。
移居江南后,就很少见到王老师了。
记得一次回家,在敬林路见到了王老师。老师已经退休,个头缩了,身材单薄了不少,带着草帽,一身布衣。初看,已经一幅老农的模样。
王老师推着自行车,我问他何往,他说往地里去看庄稼。我心想,老师已经泯然于农民间,同陶元亮一样,潜心于桑麻之中了。
后来也曾同别人谈起了王老师。听说他老伴去世,又寻了一个后妻,相伴左右了。后来见面,发现这是一个言语爽快,待人甚是有礼的人,颇为自己的老师高兴。
那次去取书法补字时,见王老师在住宅下院的老房里和村人下棋。那时正是炎热的夏季,老房甚是阴凉。
我问王老师,夏天在老家渡过,冬天寒冷,又怎办呢?他说,那他就会在西安城内和儿子一起住了。我听了,颇为自己老师晚年有靠感到欣然。
上次聚会后,和老师相当长时间未见了,有次还特意从老街上经过,见铁将军把门,便也不去打扰。
今年寒假,心想要不要去拜访王老师,又一想,可能他又进城了吧,犹豫之间,又因为其他事,又拖了下来。不料却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故人已逝,再难相见了,怎不叫人伤感?
这四条屏,真成了永久的留念了。
愿老师在那边也自在如意,一切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