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城每个地点,似乎都与你的传奇有关。这源于你发自内心的挚爱,这份生命的本真,让你静不下来,仿佛世界静止了,唯有你在动。只要动着,奔跑着,我就能从你停不下来的活力里,找到属于你的江山与秩序。
那块生命中的选煤领地,你曾不厌其烦地叮嘱自己,一次次与内心做斗争。当油黑的煤炭呈原野状,向每个角落延伸,你心有灵犀,管家似地洞察,丈量每一处破绽与漏洞。你天生就与这些黑石头有缘。你常以邋遢的样子出现在工友面前,让他们觉得,你不具备魄力与城府。
那些子夜抑或凌晨,你记录着白天掠过的思想。每个脚印,厂房的每条流水线;每次回眸,一个个若有若无的影子。你将它们积攒到这个时辰,用日记的非虚构形式,速记下一天的回味,或者瞬间心得。这是不可更改的习惯,这是雷打不动的自勉。
整理完毕,你就放心地奔跑了,你将每一回风雨无阻的奔跑形容为“晨练”。穿过自家楼群,向兴安桥挺进。那会儿,路灯正说梦话,星星还没回家。那会儿,微风还在大街上溜达,隐约的汽笛声,似乎是夜游者对于黎明的倾诉。你说要不在那一刻冲出家门,就得逼出身体里那只怪兽。你说你不是一个人在奔跑,是在为另一个自己作陪练。
煤城灯火通明地呈现在目光尽头。你将前方凝视了几遍,就俯下身来系那条常常开散的鞋带,偶尔呼出一些叹息。一部分是对于窃煤者的不满,一部分是对于煤城的担忧。你担忧煤城逐渐老去,像自己的胡子那样,白了就黑不回去。你的忧愁,像脚底铺出的长长柏油马路。
即使肝胆相照的挚交,说出让你别太较真,睁只眼闭只眼的劝告,你都会霎时落下脸,仿佛天生就对那块磁力线般的煤场着了魔。为此,你用多年时光研究,怎样才能使这些黑家伙们抱成团,黑在一起,燃在一起,灰在一起。你不许一块煤失联……
之前的三个月,你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常常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即便这样,你还是一如既往从兴安台朝老街基方向奔跑,风雨不误地往每家媒体送稿。然后,仍与文友聚餐,还是高谈阔论,照旧慷慨而歌。眼下,你早已跑进另一个世界,每个风起的日子,我常能听到你的声音,奔跑着,像一块燃着的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