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叫“大”的三叔
文/云蒙山人
给我三叔叫“大”,是随大姐改口的。父母说,大姐小时候体弱多病,就名义上“过继”给三叔。改“叔”为“大”,不但听着亲切,而且想起来就温暖——那时候三叔还是个“快乐单身汉”呢。
我那叫“大”的三叔,是个文化人。他1949年11月出生,幸运地与共和国同龄。少年时代,三叔与三位兄弟、两位妹妹艰苦度日,虽勉强温饱却不坠青云之志。好学上进的他在父亲和两位兄长的呵护下,竟然读到了高中毕业,成为这云蒙山下,麻坪川道一只手掰指头也数得清的老牌高中生。那水平,岂是如今的985、211可以相比?成为文化人的三叔以知识改变命运,开启了他一生卓然不群的传奇。
我那叫“大”的三叔,是个聪慧人。高中毕业后,他响应保家卫国的时代号召,加入了人民解放军某部,在内蒙服兵役。期间因眼头活、脑瓜灵,成为优秀士兵,退伍后转业安置到洛南县外贸公司,端上了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铁饭碗”。然而,随着儿子、女儿相继出生,计划经济下捉襟见肘的生活让他“怀疑人生”。于是,他毅然决然踢飞手中的金饭碗,回到生身立命的家园,从一名村民小组组长开始,踏上了一生为乡亲服务的征程。
我那叫“大”的三叔,是个实干人。从1973年担任本村五组村民组长(那时候叫生产队长)开始,他一直走在乡村前列。他组织社员开荒、育肥、修路、种树,引导村民科学种田、勤劳致富,协调上级兴修农田、拉通农电,租借抽水机浇地抗旱,引起了村班子的高度重视,在随后的村民选举中进入大队,成为本村跨越发展的主心骨。1987到2018的31年里,他除担任一届村长外,始终担任村支部书记,引领着全村人民前进在勤劳致富的康庄大道上。他在村委会狭小的办公室开办板村材厂,又成头修建村办小学,让黑铜烂铁的小山村一点点改变模样,成为原石门区、现麻坪镇的先进村。回顾我“大”40年的乡村成长史,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我那叫“大”的三叔,是个豁达人。为“官”34年间,任何人想要被异口同声叫好,都有很大难度。尤其是在村级机构反复变化、新村归村撤并组合的过程中,他以德服人、以才领人,赢得党员和群众的一致认可,硬是团结带领十余届德才兼备的村两委会成员同心协力。他们中有德高望重的乡贤,有风华正茂的才俊,有的是他的爷爷,有的叫他“爷爷”,有的几十年兄弟相待,其任何一方面的跨度远远超出想象。面对这样的复杂情况,没有非同一般的豁达是不可能炼铁成钢的。尤其在酒场,我“大”袖子一挽,大手一挥,洪亮的一嗓子“高升——起”让我铭刻于心,永生难忘。虽然我至今不擅长吆五喝六,但绝对不怕大杯小碗,这股豁达与豪放里,有我三叔“大”的风骨。
我那叫“大”的三叔,是个坚强人。75岁罹患重病后,他坦然面对,不悲观、不矫情、不惧怕、不放弃,一方面配合家人积极治疗,一方面告诚家人不要害怕,他总是说,“人总有一去,我想得开。你们要多考虑今后的路怎么走,日子怎么过……”“8·6”特大洪涝灾害发生后,面对高达1米的洪峰,面对冰箱倒地的冲力,他没有一丝怯懦,只在电话里和我说“没事!人好着呢!其它啥都不重要……”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仍然与病魔顽强斗争,强忍巨痛不呻吟。要么长时间昏睡,要么醒着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他奋斗了一生的世界。不管家人问他需要什么,他都是摇头婉拒,从头至尾不愿为家人添太多的麻烦。
我那叫“大”的三叔,是个幸福人。乙巳年正月二十三下午五时十二分,他平静告别这个世界。料峭春风里,邻里扼腕长叹,亲人痛断肝肠,同事默衷怀思,全体党员来送他最后一程。铺天盖地的痛哭声中,他无怨无憾地去了天国。从此,我那叫“大”的三叔永远地镶嵌在镜框里、禁锢在泥土间、萦绕在幻梦中,为这片土地奋斗了一生的他,终于回归大地母亲,他将在这青山绿水中安息,也将在这灵山秀水中永生。
我那叫“大”的三叔,好想亲乎乎地喊你一声“大——”,听你回一声热腾腾的“哎——”最好是回到一无所知的童年,还架在你的自行车前大梁上,紧握着你买给我的黑色水枪 ,睡得歪七裂八,淌出一腔子的口水......
我那叫“大”的三叔,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大侄子,我还亲乎乎地喊您“大——”,您还热腾腾回我“哎——”,让我们记住这样的约定,不见不散,不见不散……
(二0二五年二月二十三日晚五时十二分,于云蒙山下)

作者简介:萧军,祖居陕西商洛,自称云蒙山人。普通从业者,文学爱好者。有作品散见于纸媒和网刊。联系电话:13991446206(微信同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