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的葬礼
文/姚广西
老倔死了,是昨天晚上死的,听说死于脑淤血,死得很突然。老倔身体一直很好,没灾没病,能吃能喝,精神倍棒,所以死得很出乎人们的意料。
由于老伴死得早,孩子们在外地谋生,一直是他一个人生活。老倔待人热情,乐于帮助别人,街坊邻里,随处都能听到他的笑声。可是他脾气很大,眼里容不得沙子,关不关己也要说话,为此经常得罪人,所以大家叫他老倔。
老萧和老倔是发小,同年生。自小小心谨慎,做事很消极,从不得罪人,因此大家叫他“老消”。他刚听到老倔去世的消息时,流下了两行热泪。心想,大家不错一场,应该一起凑凑份子,捧捧场,为老倔壮行。
当地风俗,人死后要过三,就是到第三天才能举行葬礼。这三天,老消天天早到晚归,一边为丧事忙活,一边打听着人们组织捧场的情况。第一天,从早到晚没有动静。第二天,天亮到天黑,还是没有音讯。老消想,可能晚上有人出面组织吧。从天黑到半夜,老消走里抹外,老年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还是没等到一点信息。这一夜,一向睡眠很好的老消失眠了。咋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第三天天刚亮,折腾了一宿的老消起来之后首先拨通了和老倔关系最好的老梁的电话。老梁平时少言寡语,常常喜怒不形于色,笑容较少,所以大家叫他老凉,但和老倔特别好。
“老凉,老倔死了你知道不?”
“知道啊。”
“咱不给老倔捧捧场吗?凑凑份子,办的场面大一些,毕竟大家都是发小,你们俩关系又最好。”
“他死了,关系再好还有用吗,他的孩子又不在家,捧啥场。”
老凉说完就挂了电话。老消明白了,老倔凉没凉,老梁这回真凉了。老消又想到了老韩。每当老友聚会,老韩的调门最高,所以大家叫他老喊。
前几天,老喊带着酒和菜,凑老倔去喝酒。两个人一直喝到太阳偏西才散。临出门,老倔拉着老喊的手不撒,老喊舌头打着卷,哩哩罗罗,说起来没完。最后一句是:“像咱兄弟这样铁的哥们没几个了。”
于是,老消又拨通了老喊的电话:“老韩吗,我是老萧,老倔死了,咱们不凑凑份子捧捧场吗?”
“捧场,捧什么场,他死了还捧什么场?”
“前几天你们还在一起喝酒,还说像你们这样铁的兄弟没几个了。不是你说的吗?他死了,你不去送送他对吗?”
老消一改平常的消极,质问起了老喊。谁知老喊火冒三丈:“老消,你是算根葱啊,还是算头蒜啊,轮到你说话了吗?我跟他喝酒是想让他给我办点事。喝的酒吃的菜都是我买的。酒喝了,人死了,事没办,我还冤呢。再说以后他家在咱们这里就没人了,凑什么分子,瞎掺和。”
老喊说完就挂了电话。老消想,又一个。老喊啊老喊,看样子你是只会空喊啊。老萧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想起了老毛。老萧想,老毛像只狸花猫,没事就围着老倔转,甜言蜜语一串串。在老倔那里,他得到的好处最多。因为他太精,别人称他老猫。他应该不像以上二位吧。
于是,老消又拨通了老猫的电话:“老猫吗,老倔的丧事今天办,咱凑凑份子吧?”
“是吗?”手机里传出老猫微弱的声音,“我得重感冒了,高烧,输液了,动不动,去不了哇。”
老消一听,就知道老猫要藏猫猫,很不客气地说:“你就不要装了,平常在老倔哪里你得到的好处最多,老倔给你帮的忙也最多,这不假吧。”
“得了吧,平常我挨得疵(训斥)还最多呢,没点好处谁爱听他那些废话,动不动就瞪眼睛。你自己去凑份子吧,我还得输液退烧呢。在咱这里反正再也没有这个家庭了。”
老猫的电话也挂了。老消彻底瞪眼了,也明白了他们这帮发小的“友谊”,随着一句“在这里再也没有人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正午时分,要起灵了。老消拿着一摞厚厚的烧纸跪在老倔的灵前一边烧一边哭:“老倔,老伙计,看看你交的这些朋友,凉的凉,比你凉的都早,喊的喊,正事一点也没有,猫的猫,比狸花猫猫得都快,到那边可不要再交这种乱七八糟的朋友了。”
老消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刺激太大,哭着哭着竟昏了过去。
这时,立刻从劳忙人和看热闹的人群中跑过十几个人,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老消抬往卫生室抢救。
“起灵喽!”
随着葬礼司仪的一声喊,一支超百人的队伍簇拥着老倔的灵柩向墓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