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宅
作者:吴凤存(黑龙江)
“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了,家乡好似有一条坚韧绵长的线一直伴随着我,就像风筝,一头系在心中、一头系在故乡。时间的悠长忘不了,走过的山川隔不断。究竟是什么让我这样放不下呢?
老宅就是一直系在我心中的那个线头,每当闲暇之时它就会在里面摇曳,让心中的那根线拽动风筝的那头。老宅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宅的细枝末节竟然还在记忆中,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抹不去,永远都停留在那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老宅不知是祖父还是曾祖父留下来的,不曾听人说过,老宅记录着我和父母的情,也记录着童年的回忆。有多少次梦中的风把我带回故乡,云却没有让我在故乡落地。于是就拼命的划船,船又漂流在滦河水上不让船靠岸。家乡的山、荷花池的芙蓉、流淌的河水、整洁的街道,守候在村外的槐树林,还有我亲手栽在老宅院里的香椿树,香椿树现在应该长成参天大树了吧?那时的梦想就是让它快快长大,好和邻居家孩子一样,随时都能吃上一口嫩嫩的香椿芽。为这我特意从他家大树下边挖来这颗幼小树苗,栽到了墙根角落里,为的是不影响爸爸种菜被除掉,于是天天浇水盼着它长大。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我终于回到阔别几十年的家乡,我多想马上就看到老宅,抚摸一下我亲手栽下的香椿树,再吃上一口凉拌香椿芽呀。难忘的家乡!难忘的亲人!难忘的老宅!我回来了。
眼前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景象……不知是哪年建的一排排整齐的平房,外面贴着白色瓷砖,二层别墅式小洋楼,汽车一直能开到院子的车库里,这就是全新现代化新农村。一点都找不到过去记忆中的影子,那时大人和孩子们常说梦想中的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在今天得以实现了,更没想到网络光纤也都联通到各家各户。
村外的槐树林没有了当年繁茂,矿山车站让人感觉到这里的繁忙,小河沟早以断流,池塘边建起了造纸厂、焦炭厂。 几十年的新生活改变了环境也改变了人们的传统生活方式。
地震抹去了老宅,在眼前整排平房和楼房中,我尽量寻找老宅在记忆中的位置,寻找我栽的那棵香椿树,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独自怀着对老宅的情愫在大道上徘徊,老宅街道之深邃,老宅之隽永······无不让我在历史时空交错中感慨万千。尽管如此,老宅的影子还是经常在脑海中摇晃。好像在远方向我拼命呼唤着……
老宅是标准乡村四合院,主房和两侧厢房一样,地基是用方石磊的,墙则由研磨成光面的青砖砌成,砖和砖二至三毫米的缝隙用白石灰粘接,有的地方镌刻着浮雕人物、花鸟。房盖是飞檐起脊青灰色半圆小瓦上下搭接而成。有的瓦下长出青苔,还有不少瓦菲青绿。屋檐下的鸽子时不时飞到房脊上咕咕乱叫,也会带着小鸽子飞向远方。
老宅所有门都是木门,是内带木锁式门闩,外门是木轴式对开扇老样式门,青灰色门枕石,内门也是对开门,用的是木制门枕木,南面窗户分上下两层木制方格大小扇,大扇木轴上下开启,下面小扇上下抽拉装卸,窗户全部用白色窗纸黏糊封闭,晚上躺被窝里在灰暗灯光的照耀下,看着窗纸上的灰尘、潮湿留下的痕迹好像好多马车拉着满车稻谷在行走,又好像人们在热闹的赶集,这一伙在买卖秋粮,那一伙在牵牛拉羊赶场……
木制窗台和炕裙相连,我有时想是不是现在楼房榻榻米就是从哪里演变回来的呀?窗台下面小抽屉里妈妈放一些随手用的针头线脑,用枣木做的炕沿早已被磨通红发亮了。
由于房盖起拱成人字形,给室内带来过高的空间,在适当的高度又做了木制阁楼,在下面即是顶棚的装饰又减少由房顶过高带来的空荡感。借助木梯从炕的两头都能上下,人多时还能住人,也可放一些杂物。炕对面是红漆大柜,柜子开门处安装板式大黄铜锁鼻,老式黄铜横推拉锁,钥匙放在妈妈穿偏开大衣襟衣服的兜里。进门对面是高脚桌也叫地八仙桌,桌两旁是一对圈椅,这是来客人喝茶的地方,上面放一把不知啥时候买的黄铜活把手瓷茶壶,还有一个木制烟笸箩,里面装着旱烟。那时买不起烟卷,家人和客人都是卷烟抽。平常家人吃饭用的是炕八仙桌,家里有这些老物件并不是家里多么有钱,而是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到吃饭时我早早就到桌边等妈妈的饭菜端上来抢先把碗筷按人分发摆在上边,门后是老式五斗橱妈妈用它装碗筷,过节或来客人吃剩的好菜放到里面,我就会在屋里没人时偷偷吃几口。其实妈妈也知道,只是假装没看见。
住房后院两侧每年爸爸会种上应季蔬菜,直通小道是用长条青石铺的,为了增加青石道宽度两侧分别镶嵌着大小适中的河流石,既美观又增加了小道的宽度方便行人。
小菜园的尽头二门外处,左右是两个猪圈,猪圈的地面低于主院地面两个台阶,比外面大街高出一个台阶,主门楼和院外大墙相连,同样也是青砖方石建筑,院墙大多是用石头磊起来的,只是上面为了美观砌几层青砖,木门下的门枕石和门当相连,圆形门当就好似底座架起的战鼓,在战鼓的两侧刻有荷花图案。门枕石下有三个整块青石台阶,和门当相对应的户对上分别是两个福字,由于年代久远,门楼的木漆早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紧邻黄土大街的院墙外,门楼两旁有两颗不知多少年的老榆树。在门楼相对应的南院,车门房中间把两扇大门打开,牛马车可以进出,两边房间是放农具和牲畜饲料的地方。
老宅虽不是雕栏玉砌,但却深深镌刻着我童年和老宅的记忆。永远记忆着我童年的故事和老宅的影子……
几十年过去了,房子变了,环境变了,过去的土道也变成今天的水泥大道,和自己认识的老人大多也都故去了,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同龄人,随着时间的久远也都变了模样,而现在的年轻人又都成了陌生人。也许是震后当时生活条件、经济、时间羁绊了当时的一切,也可能是嫌弃过去老宅样子的陈旧,才没有恢复到过去的模样。在我想象中如果没有地震,或当时能把房子恢复到过去模样,是不是也能成为现在旅游的北方古镇啊。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吴凤存:黑龙江省绥化市人,六零年出生,七六年来东北,装修木工。现已退休,爱好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