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巳是一九七六年了。这一年我小升初，大哥二哥他们业巳初中毕业回乡务农二年有余。虽说他们每天只挣八分工，还是给父母减轻了不小的负担。十一月份以来，父亲的感冒一值不见好。头痛、眼框痛、腰痛，浑身乏力。最要命的是持续高烧不退，有时还恶心，呕吐，伴有轻微的腹痛腹泄。
“不行就歇一天，到县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我总觉得这也不像是感冒？”母亲不止一次地劝父亲。
“不是感冒还能是啥？看把你能的？就是一感冒，就是比以往重了些。没啥事，吃几片药挺挺就过去了。耽误工花着钱去医院划不来。”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早上，东方欲晓，一轮寒月高悬西天。
西北风嚎叫着在银色的大地上横冲直撞，大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今天往塬上送粪。
“五哥，我看你这两天好像身体不咋舒服。今天你不用干别的，就给咱当记工员。”队长和我们是本家子。他是队长，他说了算！
常言说的好：是火三分热，是亲三分象。
于是父亲拿着记工本从粪场到塬上，谁装车，谁拉粪，谁扬粪一一记好，就可以回家了。
当父亲从塬上往回走时，突然就是头晕眼花，一脚踩空摔到了二米多高的坡下。
等人们赶到时发现，父亲只是划破了点脸皮，并无大碍。
于是大伙七手八脚地把父亲抬上架子车送回了家。
这时就发现父亲面部颈部一片潮红。
“这是咋了？咋就这样了呢？！”母亲慌了，她哭着喊道。
“先别哭，赶紧送人去县医院！”有热心人张罗着。
“对，上县医院！”大哥说完拉起架子车就走。
母亲哭着跟在后面跑。
“这哪是感冒？这是典型的出血热！不敢再耽搁了，你们赶快去小寨传染病医院。”
“啊，出血热？！”母亲听了大夫的话，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这可咋办呀？这病可要人命啊！”母亲泪如泉涌既害怕又后悔。
“妈，快起来咱走！”大哥怕母亲走不动，干脆也让母亲坐上了车。
从韦曲到小寨二十多里地，大哥一路狂奔，既使爬凤栖塬坡也没减速。引得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哥留在医院，母亲自己回到家。
自从父亲住院后，母亲整个人傻了似的。
干活时常丢三落四，做的饭不是盐咸了就是醋酸了。有次灶坑的火掉出来点燃了灶间的柴火，若不是二哥及时赶到，灶房烧了都说不定。
“都怨我，我应该早点让你去医院！”母亲发呆时，总是重复着这句话。
“妈，你别这样，我害怕！”一天中午放学，见母亲坐在灶间泪眼婆娑地喃喃自语着。
我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哭喊着。
“我娃不怕，妈这就给我娃做饭！”
有惊无险，一个月后父亲安全出院了。
“你个老鬼，吓死人了！”父亲走下架子车，母亲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轻声骂道。
“咱命硬，老天爷也没办法，哈哈哈！”
在我上初中的前一年，也就是一九七五年，中学就从北塬搬回了村子自建的三层教学楼。新校东接面粉厂，西邻西曹公路。楼内既无取暖设施又无上下水，照明电也是后来才接上的。
我俩哥都是在北塬上的初中。
“你哥他们那时可遭罪了。夏天风吹雨淋日晒，冬天顶风冒雪天寒。还是你们有福，不用再往塬上跑了。”有天母亲笑着跟我感慨。
我、狗娃、毛蛋、建国虽说是两个生产队但四家离得都不远。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我们都是结伴而行。
我们住在东街，学校在西街，且校门还开在西边。若正常去学校就得饶很大一个弯。
我们岂能舍近求远？
于是我们来到面粉厂南侧，也就是学校的东墙下，助跑起跳，双手抓住二米来高的墙头，提身稳稳地坐在墙头上。然后转身，双手抓着墙头再慢慢的放下身子。
来到操场，不能马上就各回各班。按照我们的规定来到蓝球架前，在十米开外一字排开。用石子打蓝球架支柱。人人都击中后便一起走进厕所。别说你想学习，别说迟到了怕老师训。没屎没尿也得给我蹲着。一人负责一天大伙所用的手纸。
我在初一三班，狗娃毛蛋在初一二班，建国在初一一班。
我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叫耿翠霞，她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微胖梳着运动头，圆脸。不大的眼睛上是副瓶底似的近视镜。她家住西安，听口音又像是外地人。 语文老师叫李升文，家住杜永村。一米六左右的个头。也就五十挂零。他平时总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从初二到毕业，他始终是我的班主任。
他有他的教学办法。
头天布置的课文背诵，第二天跑操时检查。
顺利背过的可回教室，否则继续跑。
《卖炭翁》《卖油翁》《岳阳楼记》《木兰辞》《海燕》《出师表》…
现在有的我还能整篇背下来，全是那时打下的基础。
我那时作文写的好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常常是我的作文他在课堂念完后，便找其他同学抄一遍贴在学校的公示栏里。
物理老师叫严存喜，家住西安某制药厂道南。他五十多岁，个不是很高，大眼睛方脸盘。总是一套灰色的中山装。
他平易近人性格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若我们谁吃零食，他总会笑眯眯地伸出手去：“给咱吃点。”
他上课从没打开过教案，那些公式定律早被他记得滚瓜烂熟。提笔就写不带差一个字的。课堂提问，他竟玩起了孙子兵法。明明是奔甲去的，可突然就喊乙起来回答。让人防不胜防。他课时也掐的极其的准。当他走下讲台时往往下课玲也响了。
一天课讲到一半，突然就见他用三角板顶着左腹部慢慢的蹲了下去。只是瞬间就有豆大的汗珠在他那苍白的脸上流淌。
“老师！”
“严老师！”
…
“没事的，不用害怕。过会就好了。”他强挤出一丝笑安慰着我们。
直到下课铃响，他才弓着腰，脚步踉跄地走出教室。
我们毕业后，他调回西安市某中学任物理老师。我们几个还去他家看过他。
我们班值日是一组一组地轮。
这天该我们组打扫卫生。
下午放学后，我们先派一男生下楼扫操场（属于我班的一小块）。再把几名女生撵出去扫走廊。
剩我们三个男生扫教室。
扫地肯定得先洒水，可我们又不愿意到楼下去端水。
“咱用尿呲。”我突发奇想。
“好啊！”那俩货兴奋地叫着便宽衣解带绕着教室呲上了尿。当然靠他俩那点尿肯定是不够的，我怎能置身事外？
第二天早自习教室里还弥漫着浓浓的尿骚味。耿老师气哼哼地走进教室，边用手在鼻子前扇着边训斥道：“你们男子啊一点办法都不想，本事不佳还能的不行！罚你们值日一周！”她那浓浓的外乡口音现在想起来我还忍不住想笑。
那年那事之十六
谁人年少不轻狂？谁人青春不迷茫？
初二是我们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一年。它没有刚上初中时的紧张，也没有面临中考时的恐慌。
这一年，我们“四人帮”发展成“九人团伙”。放眼整个学校，谁敢与我们争峰？说实在的，我们只是一起疯，一起淘的臭味相投的一伙人。没有持强凌弱，也没有去霸凌谁。当然，别人也不可能傻到去主动招惹我们。
本校没人敢招惹我们不带表外校就没有。
一次因为看电影我们和杜永村几个人结下了梁子。
于是双双约了个日子一决雌雄。
杜永村和我们是鸡犬相闻的邻村，两村只隔了条小河。河上有座不知始建于何年何月的青石桥。
双方约的地点是我村西门外的一片麦田里。
当时正值阳春三月，小麦已返青，田野一片绿油油的。不时有几只小燕贴着麦苗疾飞如电。
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双方准时来到约定地点。
我方九人，对方是六人还是七人已记不清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没有开场白，没有报名号。轮起书包，举着砖头瓦块直接就开打。
我个矮体弱，怎能不知好歹的去和人单打独斗？唯有游走于众人之间在背后搞偷袭。打一拳、踢一脚、拍一砖…
不到半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我方大获全胜，只是毛蛋的嘴角，建国的鼻子还在淌着血。
对方可就惨了，几乎没有不受伤的人。
他们捡起地上的书包，擦去脸上或嘴角的血迹抬头挺胸地走过青石桥回村去了。当时我就想笑，他们似乎倒成了凯旋而归的英雄？！
他们落荒而逃（我方的观点）后，我们几个围成一圈坐在麦地上总结这次的战斗经验。敢打敢拼的给予表扬，临阵怯场的提出警告。
因为双方当时就讲的清楚：拳脚不长眼，无论胜负后果自负。不可找对方的家长或学校。
所以事后，我们无需担心他们给我们找麻烦。
最终事情还是败露了。
在家里我们受母亲骂父亲打。在学校我们有写不完的检讨，听不完的批评，还差点混个留校查看！
杜永村一役，我们一战成名。背地里同学们对我们几个佩服的五体投地。有的还戏称我们为侠士！
前天，住在老家的发小铁蛋和我视频：“你小子那时候太坏了，当年的不少事都是因你而起。你现在天天写那些事，是不是后悔了？良心发现了？！”“什么啥事都是因我而起？你们是猪啊？哈哈哈！”
“你还有脸笑？不是你我和建国能干起来吗？不是你我能跑猪圈呆半宿吗？你说当年我们咋就那么傻？咋就啥都听你的呢？”
铁蛋说的没错。那两件事，还有别的事也都和我脱不了干系。
先说他和建国干仗那件事吧。
初二这年，教学楼终于通上了电，我们上早晚自习再也不用带煤油灯或蜡烛了。
那是夏天的某个晚自习。都快九点了，我便招呼狗娃和铁蛋来到建国的班级。
建国是个好孩子。学习勤奋能吃苦。而我们三个就是个学渣。自己不愿学还总是阻止建国学。晚自习我们三总是跑到建国班去捣乱。要么找他侃大山，要么我们不是举板凳就是举桌子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建国干生气又拿我们没办法。
这晚我三来到建国班。大部分同学都走了，还剩另外两男生和三个女生再学习。见我们进来，三女生自知学习无望了便收拾书包走人了。
另外两男生也没了学习的心思，和我们一起疯。
建国还在坚持，不肯和我们同流合污。
“铁蛋，还等啥呢？帮帮建国同学。”
我向铁蛋使了个眼色。
“好咧，建国同学太辛苦了该歇歇了。”
铁蛋说着就把书和本往建国书包里划啦。
建国还想反抗，早被狗娃拦腰抱走了。
“铁蛋你狗日的，把书包给我。”
“嗳呀，我帮你你还骂我？不知好歹的东西，看我不给你扔外面去。”
我看的清楚，铁蛋打开窗户只是把书包挂在了外面的窗台上。
建国以为铁蛋真就把书包扔下了楼。
“铁蛋，你太欺负人了，我跟你拼了！”
建国跑到教室后门处放条帚和脸盆的地方。端起少半盆尿（这是女生走后，我们几个的杰作）直接泼在了铁蛋脸上。
于是一场混战开始了。桌子倒了，凳子飞了。
“谁呀？楼上干啥呢？”教导主任辛康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快走，上我班！”我大喊一声先跑了出去。那俩货也不敢再打了，大伙忙关灯锁门先后来到我班。
“天也不早了，差不多你们就回家吧。”辛主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悦地跟我们说。
铁蛋说在猪圈呆半宿确有其事，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憋不住想笑。
这事发生在三暑天的一个晚上。
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喜欢带着凉席和褥子去场院纳凉。
我们九人“团伙”相约步行去韦曲玩去。
月光如水，清风习习。我们一行唱着跑调的歌，吹着不上税的牛。还有那穿透力极强的口哨声…
这一路我们所到之处是鸡鸣狗叫，天怒人怨。
步行二十多里到县城其实也没啥事，就是闲的难受。
从老街走出来不远就是县政府。
“走，进去看看。”有人提议。
“进就进怕啥？”有人响应。
“嗳嗳，你们干啥的？”门卫出来一老大爷拦住我们。
“我寻我达！”有人理直气壮的说。
“去去，寻人明天来，这大半夜的别胡闹。”
我们并没因此事而影响到我们的情续。
本来已安静下来的村子又因我们而沸腾了。
到十字，他们几个各回各家。
我铁蛋、狗娃建国同住在东街我们是一路。
拐过十字，道南是家储蓄所。狗娃很是手欠的捡起一石头向储蓄所黑大门砸去。
或是石头太小动静不大。总之储蓄所里鸦雀无声。
我们几个当时并没有认识到此行为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们又嘻嘻哈哈的往前走了上百米：“这是小贵他家。这小子前两天跟老师说咱们坏话了…”不等我说完，铁蛋捡起半块砖头就砸了过去。
响声很大，惊动了屋里的男人。
“谁呀？失你妈！”院里响起了男人的脚步声。
“快跑！”我大喊一声，撒丫子就跑。
我们没命地跑，他在后面穷追不舍，大有不抓住我们誓不罢休的架势。
慌不择路，我拐进了铁蛋家，踢开厨房柳条编的门直接跳到厨房炕上。
“谁？干啥？”铁蛋大哥迷瞪瞪地坐起身惊恐地地问道。
“我，别吱声，睡觉！”
耳听得脚步声过去了，不大会又回来了再就没了动静。过了好大会我才敢悄悄地走出铁蛋家。
后来听铁蛋说，他跟在我身后进了院子，见我进了厨房，他不敢进父母屋只好跳进猪圈躲了起来。
“银行门你们都敢砸，不要命了？！父亲气的大有送我去自首的架势。
”娃们还小，他们懂啥？就是瞎胡闹。”
“你就惯着他吧，再不管惹出事来，你哭都没眼泪！”田保寿，热爱生活，心地善良，脚踏实地，特别喜欢文字，偶有心得，便笔下留墨，愿结识天下好友为朋。组稿校验编审：铃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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