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呀转 转灯哩
杨宇峰
我非常喜欢家乡的元宵节灯地。那是传统民俗文化一年又一年的展示;那是故土一处转转走走难以割舍的乡愁情结;那更是乡亲们欢度元宵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转灯地,是元宵节文化活动一项重要内容。灯地的整个阵容称为“九曲黄河阵”,据说是赵国的上卿蔺相发明的。他的老家在贾璧,有一年元宵节前回乡探亲,为了让乡亲们图个节日祥和快乐,便亲自绘图设计,指挥村民搭建成灯地。第二年方圆村庄便摸仿照样也都搭起来了,一直沿续至今。
搭灯地是有讲究的,从正月十二开始,按照图纸搭建,为正方形,横 19 排,纵19 排,共 361 根主柱,立柱根据场地大小,间距 1.5 米或两米不等,上端放灯盏,立柱与立柱用草腰巧妙相连(近几年换上了线状彩灯,),组成一路迂回相通的 9 个方块,中间竖立一高杆,称老杆,四条彩龙凌空对头相簇。出入口搭有彩棚,迊面供奉天地神,右侧为入口,左侧为出口。彩棚有四根立柱支撑,加之场内的立柱,共是365根,寓意一年365天,循序渐进,日日红火。
旧时,家乡上拔剑村的灯地有时在南场,有时在龙王庙场搭。规定凡是 30亩地以上的户轮着搭灯地,灯杆、灯油等一概承担(公社成立后和土地联产承包以来,由村上承担)。1985 年,东西大队合并后,移至新学校路东侧,2016年硬化新建文化广场兼搭灯地。
转灯地是家乡元宵节诸多传统文化项目中的一项,旧时搭犁耧耙灯,挂墙灯,搭秋千,盘街火,点老杆(也称点焰火),闹花会,表演武术,家家门口挂红灯,悬吊挂,张灯结彩,是一年中最热闹最红火的盛节,俗称“闹元宵”。从正月十四晚八点开始,锣鼓队,抬扁担官,从龙王庙开始出发,沿街引领到各个焔火点,逐次燃放,最后进到灯地转一圈,跟着的观众人山人海,也进入灯地。十五,十六仍是如此。正月十七或十八撤掉,将所有之物保存好,第二年再用。
转灯地是全村男女老少都要亲自参加的一项自觉活动。在他们心中,灯地是一年一度最聚人气和最神圣的地方,如若不去转转,就好像或缺了自己的存在感和幸福感似的。灯地的磁引力就像一道无形的命令,使你不得不去亲历亲为去无件地执行这一转灯地任务,个中缘由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转灯地本村的一家老少结伴而行,邻村的人也来转转,就连夲村的远路出嫁闺女也要领着一家人来娘家走亲戚,好酒好菜招待,再就是专程来看焰火,尤其是转灯地。
先后鱼贯而入灯地的人流,沿着九曲黄河灯阵的路线,依次前行,小孩们还打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大人护着孩子,大人小孩虽然人数多达上千上万,但次序井然。当转到老杆根时,人们都要用双手摸摸老杆,口中念道:“摸摸老杆,一生平安。摸摸老杆,腰不疼,腿不酸。”有的巧嘴之人还会咏吟几句童谣:“转,转,转灯哩,转到来年五更哩。转到五月天热哩,俺娘让俺吃杏哩。”
有时元宵节会下雪,若是微飘雪花,则不影响人们照常转灯地,若是遇上大雪天,则暂停转灯地,不过雪停了,人们晚上会又到灯地转转,那种踏雪转灯,自然会有别样的一番情趣。这时人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正月十五雪打灯,当年五月好收成。”心中流露出“瑞雪丰年”的美好期待。
笔者一生以来,每年都要在元宵期间转灯地。小时候打着灯笼跟着父母姐姐去转。记得哪时的灯笼,各家各户的小孩打着的小灯笼品样繁多,有红纸做的六角宫灯、西瓜灯、公鸡灯、鲤鱼灯、笼盔灯,还有瑞璃做的四柱方形灯等等。无论男孩女孩,打着灯笼还会自我炫耀一番,他说他的灯好,她说她的灯美。走进灯地,各色各样的灯笼与灯地每根立柱上的陶瓷灯盏,相映成辉,灯笼成了灯阵内一道流动的风景,一派灯的世界,实是壮观。
长大了,与爱人儿女一起走转灯地,上年纪了,领着孙子去转灯地,反正转灯地从无间断过。
记得1964年元宵节,笔者在村上业余剧团拉二胡,晚上演罢已是夜11点了,但御妆后,还要与演职员工一起到灯地转上一圈,以补上这不可或缺的一课。
还有一次,在义井镇任党办室主任时,正月十五晚上赶写一篇领导讲话稿,完稿时已是夜12点,原本想在办公室夜宿,但想到还未转家乡的灯地,便骑着自行车夜返回村,到灯地已是空无一人,但独自一人在灯地转了个痛快。那种孤独但心却火热的感觉,自认为是从来未有过的一种奢侈。
现在我已年过七旬又多几岁,还能腿脚利索地到灯地转转,深感是一种幸运。转灯地是一项健身运动,有益身体健康,更有益心灵慰籍。其潜在的一种活分子和动力,作用不可限量。
家乡的元宵灯地,是我一生中的牵挂和眷恋,转灯地更是一种倍感幸运的文化情结和精神享受。我为之而自豪!
2025.2.16 于润心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