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忆昔，梦想传承
文/盛海秋
秋雨淅沥，如银线般纷纷洒落，编织着如烟的往事；微风轻拂松间，枝叶沙沙作响，似岁月在低语。我身披母亲亲手缝制的温暖披肩，静坐庭前，凝视着雨珠与水泥地板的激烈“争斗”。那雨珠，宛如无畏的勇士，一次次奋不顾身地冲向地板，虽看似是以卵击石，结局似已注定，可我心底却执拗地期望它能奇迹般胜出。雨珠与地板碰撞的刹那，绽放出绚丽光芒，恰似璀璨烟花瞬间绽放，不仅点亮了眼前的灰暗，更照亮了我记忆深处的长河，思绪悠悠回溯到往昔时光。
儿时，那声声殷切的叮嘱如萦绕耳畔的旋律：“秋秋啊，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啊！”那时的我，懵懂天真，如尚未破土的种子，不知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为何身边人都如此强调其重要性。
后来，聆听母亲的故事，我对考大学有了全新且深刻的认知。母亲生于80年代，那是被中越战争阴霾笼罩的时期，生活满是艰辛困苦。人们常靠野菜煮水充饥，仍难摆脱饥饿困扰。母亲所穿衣物，皆为同村哥哥姐姐施舍，带着温暖，也透着无奈。幸运的是，姥姥如暖阳，守护在母亲身旁。姥姥是当地民兵，生下母亲不到一周，便因战斗需要毅然返回队伍，常一月才回家一次。母亲曾满怀眷恋回忆，她最期待姥姥回家的日子。每次姥姥归来，都会带来野果，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不仅满足味蕾，更似能驱散饥饿的魔法果实。姥姥还会带母亲看日出，那日出的金光柔和温暖，光线细腻轻柔，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抵灵魂深处。看着缓缓东升的太阳，姥姥总会目光悠远且深情地说：“真希望可以一直陪着你。美宝，你要认真读书，考大学，晓得不？”那时母亲年纪尚小，不理解话语中潜藏的深沉忧伤，每当看到姥姥落泪，她总会轻轻为姥姥揩去泪水，然后用她那小小的、瘦瘦却充满力量的手紧紧抱住姥姥，似想用怀抱给予姥姥安慰和温暖。
时光匆匆，母亲渐长到四岁。同村小朋友玩打仗游戏时将她排斥在外，她只能孤独地站在一旁，紧紧握着姥姥为她精心雕刻的木枪，眼中噙着委屈的泪水，羡慕又无奈地看着他们玩得兴高采烈。母亲不解地问为何不带自己玩，他们站在大石头上，一脸骄横地说：“我们不和没娘养的人玩！”母亲委屈得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吼道：“我有娘养！你们是坏人！我才不跟你们玩！”因姥姥常不在家，母亲受欺负无人撑腰，这份孤独和委屈，如种子埋在她心底。
母亲只好独自坐在教室里，默默低头摆弄木枪，心想：“要是有妈妈在就好了，不过没关系，听伯父说后天妈妈就回来了，她肯定会带着好吃的果子！”回家后，她迫不及待地趴在门栏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通家的小路，以往妈妈总是从这条路突然出现，吓她一跳，然后带着温柔笑容和美味果子。这次，她坚信能第一时间看到妈妈归来，肯定不会再被吓到！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一天的烦恼和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此后，她每天放学后就坐在门槛上静静等待。那天，天空从傍晚的红晕渐渐变为漆黑，母亲等了两天，却始终不见妈妈的身影。那等待的时光，如漫长黑夜，吞噬着母亲的希望。
又过一天，两位伯父抬着姥姥从熟悉的小路缓缓走来。母亲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姥姥，还以为她在和小伙伴们玩一样的游戏。她欢快地跑过去，拉住姥姥的手，撒娇地说：“妈妈，妈妈，你有给我带果子吗？”无论她怎样摇晃姥姥的手，姥姥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其中一位伯父，低着头，声音沉重且带着哭腔说：“美娃，走，咱先回去，你妈妈在睡觉呢，咱现在不打扰她。”母亲一听，露出甜甜的笑，把小手放在嘴唇边，比出禁声的手势，轻声说：“嘘。”而后蹦蹦跳跳地跟在伯父们后头，好奇地问：“伯父，那我妈妈什么时候醒呀？”伯父们沉默不语，一直把姥姥送回家里。母亲就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瞪大眼睛看着姥姥，疑惑地说：“妈妈，你怎么跟小懒猪一样呀，怎么还不醒呀？”此时的母亲，尚未意识到命运的残酷转折，她的天真与现实的残酷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心疼不已。
老祖母回来后，伯父们沉痛地说道了节哀，原来姥姥是在掩护队里的同志时，不小心暴露了位置，被越军残忍击杀。后来抢回尸体时，发现姥姥的挎包里有很多野果。他们把挎包拿出来，把野果递给母亲。母亲迫不及待地吃着，可这次的果子味道却变得奇怪，又苦又涩。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姥姥，母亲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苦涩的果子，如同母亲心中的悲伤，难以言说，却又刻骨铭心。
后来，母亲背着姥姥留下的布挎包，无论风雨，坚持上学、下学。即使刚下过大雨，上学路上一片泥泞，她也从未请假。母亲心中怀揣着考上大学的梦想，那是她对未来的憧憬，也是对姥姥期望的回应。然而，家中只有八十岁的老祖母耕种，无力供母亲上学。母亲无奈退学了，她默默撕掉了贴在堂前那一张张满载荣誉的奖状，每一张奖状都是她努力的见证，如今却只能无奈地成为过去的回忆。她跟着老祖母下地干活，同村的孩子经常跑来羞辱她，向她丢石头，还总是恶语相向，说她是没妈的娃。母亲每次听到这些，都是默不作声，心中默默想着：“是啊，我没妈妈了。”这份沉默背后，是无尽的悲伤和坚强，她在生活的磨难中默默承受，却从未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后来，有记者来到当地寻找当年的动人故事，母亲有幸被采访。有位善心的女士想要资助母亲上学，可老祖母认为那位女士是骗人的，想拐走她唯一的孙孙，便坚决拒绝了。于是，母亲再一次与上学的机会擦肩而过。命运似乎总在和母亲开玩笑，但母亲从未抱怨，她只是默默地将那份对大学的向往深埋心底。
聆听母亲的故事，我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愈发波澜壮阔。我从未想过，母亲竟有如此令人痛心的过往。怪不得每次我看书时，母亲总会在一旁，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眼底是数不尽的落寞与遗憾。如今我终于明白，考上大学，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更是为了弥补母亲心中那份深深的遗憾。我愿带着母亲的期望和我们共同的大学梦，一路坚定前行，展风云之志，行万里之路，去追寻那属于我们的光明未来。我仿佛看到，在那梦想的彼岸，母亲正微笑着看着我，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给予我无尽的力量和勇气。在这漫漫人生路上，秋雨依旧淅沥，而我将怀揣着这份温暖与坚定，无畏风雨，砥砺前行。
作者简介：
盛海秋，热爱文学，踌躇满志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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