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晕早已被风收走(散文)
文/苏志文
十八岁,青春如黄河涨潮时被浪头激荡在岸边的野花,热烈而羞润地绽放。班主任马克让老师,像一位智慧的农夫,在我们心田播下语文的种子。他让我们几个“尖子”生学着备课、讲课。于是,每个星期天,我不再帮父亲干农活,而是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穿过十里乡间土路,去我的学校皋兰四中备课。车轮的声响,仿佛在吟唱一首未完成的青春之歌。
教室里,只有我和黑板。我一遍又一遍地试讲,直到口干舌燥,夕阳西下。那时的我,像一只初生的小鸟,笨拙地扑腾着翅膀,却总觉得自己能飞得很高。回家的路上,晚风轻拂,田野里飘来庄稼的清香。母亲早已端来了热腾腾的玉米面黄糁饭,还有香喷喷的自酿香酱炒白菜。我匆匆扒了几口,便跑去地里找父亲。他弯着腰,像一棵老树,默默地扛起生活的重担。我从父亲手里接过锄头,背着半背斗猪草,走在他前面,催他快些回家吃饭。父亲加快了步子,走到我前头。我故意放慢脚步,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敬意。他包揽了所有的农活,只为让母亲轻松些。而我,却在心里偷偷藏着一个秘密——CaoBang。
她是班里四个女生中最标致的那位,清丽而聪慧,白皙的脸庞除了闪烁着一双会狙击的眼睛,就是端秀的鼻子下那个樱桃红唇在站岗,不说话时嘴角微微翘起,一张嘴时口吐莲花,娇滴滴的声韵像山涧的清泉,轻轻流淌在课外活动那飘香的季节里。有好几个男生总想贴近她套近乎,时不时偷着说些撇脚的甜言蜜语,而她只是害臊地挖他们一眼就跑远了。而我,却用另一种方式目击着她主动向我靠近——备课登台展示自我,想当一个文英雄!马克让老师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特意安排我为她也备一堂课。我欣然接受,仿佛这是命运赐予我的机会。那堂课,我讲得自信满满,马老师在下面笑眯眯地频频颔首。目光扫过她的脸时,她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像一朵初绽的桃花。我沾沾自喜,窃以为那是属于我们的默契。
然而,她的掌声并未响起。我有些失落,甚至开始“恨”她,强迫自己不再想她。可青春的心事,像野草一样,越是压抑,越是疯长。到了她讲课的那天,我的掌声最响,最热烈。她的脸红透了,我的脸也燃烧了,像两片羞赧的晚霞,映照在彼此的心上。那一刻,我更以为,我们的故事会像黄河落潮时露出水面的红色野花,一定会开得奔放而热烈,稳健又妥当。
然而,命运却像一阵风,轻轻一吹,就把我们吹散了。那年工农渠工程开工,她的父亲是区干部,她早早招工去了公安局,当了打字员。而我,继续在校园里读书,偶尔想起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甜蜜。多年后,听说她嫁给了一位高干的儿子,后来的生活并不如意。她的青春,像一株被移进花盆的花,还未绽放,就已在温室里招唤阳光。我暗自思忖:莫不是病梅馆记的残韵在人间漫延?但愿她不要中招!
前些年,我和老伴在离家40里外的重坪阴差阳错地务一片40亩地“苏氏桃园”,在文友和报刊记者编辑们特别是采摘客户普遍的口碑宣传下,成了网红桃园。更巧的是CaoBang的妹妹和弟弟来我桃园采摘时,聊天中偶然说到还要给她在兰州的姐姐也采摘一些甜桃时,这才有了CaoBang的消息。她便问了我的微信号后告诉了他姐,并催她姐加了我的微信。由于那些天络绎不绝来采摘的人很多,我和老伴得不到休息,虽说CaoBang开初很不自然地用语音与我通了一两次消息,但我们却都看不到双方的容颜。我只是用声音的老嫩去聆听她的青春是否已被公安硝烟熏成了职业病。后来有一次,在桃园里,她突然用视频与我通了半个多钟头的对接交流,说实话我当时因没完没了的干活,身体整整消瘦了三十斤,体重严重下降,可以说是又黑又厚的粗皮仅包着累不垮的骨头!自己看不到自己的龙马精神,但对方仍然白皙的脸上已有了皱纹,还略显出一些的老年斑点,看上去简直今非昔比!而我呢?也许或肯定地给对方一个更难容忍的老相,甚而至于深深揢疼了她的心扉!想是这么想,反正我们都已各自成家,都有了子女和孙子,并且都老了,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过了几天,突然又有几位高中要好的同学都纷纷打电话或加微信,说都退休了,也闲着呢,听说我种的桃子已经被兰州的留学生带到了德国和美国,连外国人都说这是最好吃的桃子,老同学们要专程从兰州来品尝我的苏氏甜桃!我当然喜出望外了,72年从高中毕业,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再也没见过面了!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天的一车人中,居然有位唯一的女同学!她掩饰得很艺术,开初还真没认出来,竟是CaoBang!客套之余,我领着老同学们围着桃园边沿转了多半圈,除CaoBang打开伞走在后面,男同学们都和我一路又说又笑地调侃着。在大家啧啧称赞我的桃子真甜真好吃时,CaoBang只是默默地品着桃子,也没说半个甜字,我想她是否把这个货真价实的“苏氏甜桃,用口感征服天下”的甜字品成了“苦”字?同学们各自带上一箱甜油桃,硬要拉上我和老伴去十里外的大坪山庄吃柴火鸡。因为有客户不断来采摘桃子,我只好陪着去了。席前,几位男生“主动”聊起了高中时的“浪漫情怀”,你一言我一语说他们都“追过”CaoBang,就是欲摘鲜花枝太高,不自量力闪折腰,还都写过所谓“情书”!CaoBang终于开口了:“你们都别拿我开涮了,只有老苏一个人在高二时给我写过情书,连一句肉麻的话都没有,还文皱皱的像文言文,有好些字我都不认识呢!也不知是装出的高深还是流出的纯洁,像擦净的玻璃那样,透明中又摸不见对方,说话时还有些隔音!现在我们都老了,还聊这些干嘛啊!”品完美食后,我们返回了。到桃园大门口时,我下了车,他们都客气的不再进去喝口水休息一下,说要赶时间,还有160多里路哩!目送着小车缓缓下了重坪大坡,我才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桃园。

直到今年大年初六,CaoBang突然打来视频问好,我聊了两三句便把手机递给正在调长面汤的老伴,让她再与我高中的初恋女友视频中聊聊天,试试她会不会把这顿的长面汤调得过酸。她俩热乎乎地聊了起来。老伴对着视频让她“吃”长面,她说“好香啊!我又闻着了家乡的味道!”还请老伴和我到兰州她家坐客。老伴问她年过得好吗,她说好着呢,她和老公现在一人一处看护着两位各自的老人,她母亲已80多了,天天离不开身。虽说从加微信到今年春节,我和CaoBang只通过仅仅两次视频交流,平时在年头节下,礼节性地发个表情包,而CaoBang多是写几句话过来,我呢,只是回个表情包。因为与我交流的全国性的文朋诗友太多,也还真没时间组织语言与人家对接。而转发别人千篇一律问候的网络通用语言给对方,又不是我的风格。
如今,我们都已老去。她的人生,是开成了一朵红熟的牡丹?还是缩成了一个包着五味杂陈馅儿的小笼包子?我无从解读,因为她柔情似水时我没捞着她的青春,现在更难拥读她的老成持重。我对她的思念,像一首老歌,偶尔在心底轻轻哼上两句。那些未说出口的情话,像风中的蒲公英,飘散在岁月的长河里。
青春的红晕,早已褪去。可那些年的心跳,却像被黄河水泡过的野花,踉踉跄跄打印在我记忆的底色上。马克让老师早已云游,我的父亲母亲也已驾鹤,压不住的忧悒和伤感,像尖刀不断挑疼着岁月的印痕。有时候的蓦然回首令人自嘲和可笑,依然记得那个夕阳洒满红霞的傍晚,记得她脸颊上的红晕,记得我心底那份未曾说出口的爱。一切的爱恨情愁和恩怨际遇,在无休无止地续写着李煜和李清照的剧本。
本来,想让她知道我藏在百度中的一些生活轨迹,叫她输上“苏氏甜桃”四字,就会在新华社客户端里一下找到我和老伴用汗水在酿造苏氏甜蜜。还有在母亲去世后,我独自守空房时写下的“甘肃白银|《水川颂歌》。那几天站在母亲和父亲的遗象前,仿佛两位老人要亲眼看着我为水川镇十三个行政村特意写一首古风颂歌。这首连水川地名之歌一起被中华文明导报《白银周刊》用一个整页彩版刊发的长诗,我整整用了四个晚上。后来被文旅局转发到“今日推荐”,里面的配图,居然还有我拍摄的五六张照片,其中外国人来水川湿地公园旅游时,我正带着家孙外孙正在滨河路遇到了这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大个子,一问导游才是美国友好学者,便示意让孙子与他们合影留个纪念,对方欣然应允,还拿出手机自拍起来。我乘机抢拍了这一难得的瞬间!至于其他几篇赋作,就不必说了。
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让她真的刷着或看到后,还真不知道是一枚对她的伤害还是一碗对我的苦酒。
尽管,她那双狙击眼睛令人发麻!
现在一点“水川颂歌”,还居然有“水川颂歌的十句经典语言”的提示,但无论怎样孤芳自赏,也不能让她陶醉其中。
于是,我的这个秘密更不能让她知道。
藏在心里的青春酸楚,往往是一个人走在夜路上的明灯,最好是照亮自己!哪怕光已昏暗。
天各一方,人各有命。我们与生俱来的命运,早已注定。可那些年的青春,却像一首散文诗,永远刻在骨子里,动人心魄,感人肺腑。在繁重的劳动瞬间,当生命处于低潮,尤其在难眠的夤夜,我总会想起她,想起那段未写完的青春。那些年的红晕,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开在记忆的深处,开在岁月的尽头。
——献给那段未曾说出口的青春,献给那些年未曾绽放的眷恋。也献给那群还未燃烧尽韶华的大龄青年。
作者简介:苏志文,网名东风第一枝。中学高级教师。中国诗词研究会、甘肃诗词学会、白银市作协会员。《白银区志》水川史料撰稿人。其《〈西厢调〉小曲》为白银市获得国家级非遗“曲子戏”。《白银民间民俗文化集》责编。诗词歌赋散见《中国诗词》《甘肃诗词》《黄河诗阵》《兰州诗词》《凤凰网甘肃》《大西北网》《澎湃新闻》《今日头条》《中华诗词学会城镇诗词》《中华文明导报(白银周刊)》《商海诗潮》《中华诗赋集锦》《文化网诗词》《力军文学》《神州文学家园》《白银文学》《人文白银》《炎黄文学》《白银日报》《黄河文艺微刊》《全国百家经典》《青城诗词》等国家级和省市级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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