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又一年
人走在自己的身体里
有的人走着走着，走到自己身体的外面
看到许多美妙的东西
再走回身体时，仿佛梦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的人走着走着，神志恍惚
自己与自己的身体就要分离
看到眼前的世界摇摇晃晃，远离自己
有的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
走丢了自己的身体
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
成了流浪的云
最后飘散成夜色里的露珠
被天明时的晨曦拣走
送进了路上行人呼吸的气息里
让路上行人精神为之一振
我恍恍惚惚，又走了一年
摸摸自己，感觉自己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除夕守岁
我带着我的一个新家趁着夜色赶回了老家
母亲从柜子依次
拿出核桃、花生、糖果、桔子、苹果
和自己种的葵瓜子，摆放在桌上
迎客的两个红灯笼挂在堂屋的大门口
堂屋里灯光辉煌
母亲的眼睛一一打亮着我们欢欣笑语的样子
老家过年兴除夕守岁
守住即将过去的一年不要瞬间消逝
同时不失时机地与新年握手拥抱
母亲双手擦拭神龛上的香炉
点上红烛，双手作揖
请神回来，请先辈们回来
一起与后人们团圆
见证一个神圣时刻的过去与到来
我从烛光中仿佛看到
逝去的父亲正从外面的田野赶回
看到了祖父带着祖母正从家谱里走出来
大哥嫂子在厨房里忙活
不久就端上了一桌香气扑鼻的年夜饭菜
大哥打开一瓶好酒，先敬了先人们
然后大家围拢来
在聚谈中慢慢咀嚼幸福生活的美好
敞开喜庆的话题，互道祝福的话语
待新年的钟声
从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敲响
大人小孩子们拿出烟花炮竹在屋外燃放
此时一个美丽的夜空在无限的喜气中炸响
立 春
昨晚在梦里，看到一个人向我走来
握了我一下手，就飞奔而去
像体育运动传给我接力棒
一下我五指发了芽，迅速生长出枝叶
我非常惊恐
此时我的身体迅速沉陷
陷入泥土，被掩埋的感觉
我更加惊慌，仿佛我的四肢像根一样扎入泥土
我浑身解数
挣扎，越挣扎，越拉紧我的身体下沉
我张口嚎啕，没有任何回音
当我在绝望的惊叫中醒来
发现我不在床上，睡在地板上
窗外，似有一颗星星在看我
似小时候，我们爬上窗口
看晚娘分娩
春天，只是为了怀孕
天空，在冬天搞大扫除
在人间也一同一次清扫
留下斑迹，用一场大雪覆盖
去不了痕迹，再搞一场大雪
因为怀孕之前都有在床单或什么地方
不小心留下的羞污
但春姑娘来临，必须纯洁
它的地毯不是红色，而是白色
银装素裹之后，是立春的太阳染色
它有七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像七仙女
下凡去生子嗣
大地是一个子宫
阳光是精子
唯有春天，太阳精力最旺盛
如果春天怀不了孕
还有三个季节
每一个季节都有花朵盛开
我就是土地，一个产妇
把那么多东西接来了又送走了
它们来都是为了怀孕
怀不了，只是弄错了时节
总有一个孕期等着它们
只要你还有未来的基因
一株小草也等着你
活着的我们又一次通过了时间审核的关口
春节一过，城市像进行了一次透析
乡村像进行了一次强输血
突然都精神起来
过去一年的故事播种在乡下开始新的演绎
新年的故事在进城的路上开始展开
时间给了乡村的泥土再次生育的机会
时间给了城市的梦再一次升级的空间
而时间于我，只会多划几道皱纹
加快我生命流走的速度
我用一首首诗把我的时间留下来
让人们看到时间从我生命里流走的样子
生命循环
一个女人出嫁，我才看到了春天
一块土地给你，随便怎么播种
什么都会有
我们把世界交给刚结婚的女人
世界就会更换一个新的世界
万木都学一个人女人怎么怀孕
做好把未来移交的准备
草，从来不担心未来
因为它的子嗣都随风播种
风就是爱情，哪里有风哪里就有爱
爱情的狂欢在风暴里，在海啸里，在台风席卷时
冰雪禁固了爱情
但有太阳这个追求愛情的王子
月球只是他的初恋情人
但她只有空洞，没有子宫
唯有地球是他健美的王妃，王妃不得不生
阳光像精子一样不断输入
万物随季而生
我是太阳的后裔，垂垂老矣
我最终宿住泥土的胎盘，与阳光受孕
我想先到时间的前面睡一觉
最近总觉得自己被时间推着走
不时的有时间像浪涛盖过我头顶而去
我怀疑自己的确老了
就像一棵老树，季节来了还发不出芽
也开不出花
如果再不努力抓住时间，季节就过了
自己就枯死了
就像河里的卵石和砂粒
再也与时间无关，睡在逝去的岁月里
我多想有一天，我能赶到时间的前面去
提前到达未来的某一处，好好睡一觉
等时间
作者简介：林目清，湖南洞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张家界市国际旅游诗歌协会首届副主席。有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日报海外版》《星星》《诗歌月刊》《芙蓉》《湘江文艺》《湖南文学》等报刊，出版诗集《心尖上的花蕊》《远去的村庄》《村支书日记》等10余部，其中诗集《远去的村庄》获第三届中国年度新诗优秀诗集奖，诗歌《时光》入选《中学生朗诵诗10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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