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处冷寒
太阳在西边欲坠未坠的刹那，庄重肃穆的政府大楼飘来一曲萨克斯奏响的“回家曲”。曲声悦耳，曼妙无比，让凝固的环境派生出温馨柔和的气氛来。
大门外，两排齐展的行道树笔直挺立，平坦的路面打了蜡般的光洁溜敞。王市长、钱副市长等头头脑脑们似有约定分批次下楼。他们穿过自动遥控门，上了各自的专车。待一溜漆黑流光的轿车离去，张志杰才下楼。他穿过甬道，朝大门走去。他之所以慢个节拍是想避开领导们，不然车上车下就是两种人生，他很顾及自己的脸面和自尊。他的举动没逃过一双女人的眼睛，那个坐在奥迪轿车内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三楼保密室还有一双注视的眼睛，他是张志杰的同事何三平。如此情景，可用卡之琳的《断章》印证：“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张志杰，男，这个与境格格不入的文科才子，把美的追求极端化，萨克斯即是他的杰作。而在车内关注他的则是王市长的千金悠悠，——山川市一等一的大美女。当年，张志杰的到来，让政府的效力提升，也让这里的女人们兴奋，自然也引起了悠悠关注。
时光是把照妖镜，能洞穿世间万物。几年后，张志杰并没有预料的成为这栋楼的未来，反而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究其原因，张志杰的习性嗜好真像是《红楼梦》的贾宝玉穿越到了二十二世纪的今天。就他本人而言，他喜欢两样东西，一是读书，二是美女。说起喜欢美女他还有个典故，在一次吃夜宵的酒后，他向何三平透露了他的秘密，他之所以喜欢材料不过夜，他坐的位置，正好和王市长家的窗户相对，他不稀罕王市长赞许，只渴望悠悠看见他鏖战的身影！一想到悠悠，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兴奋！
他厌恶两样东西，一是饭局，二是男人。在饭局上，尤其和领导同桌就餐，话多话少都不是，嘴张大张小也不是。男人呢，不是一身酒味、烟味就是一股馊味，高大粗旷让他感到压力，斯文细腻又让他感到娘炮的倒胃，对那些高高在上拿腔拿调的领导，他的憎恨无以复加！更让他揪心的是他发现几乎所有男人都讨厌他，甚至不愿意和他坐在一块儿，除何三平外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和他进行工作外的接触。男人如猛兽，女人润心扉，这是他对人的界定。他极力想改正这臭德行，因为他深知在男权社会，有了这种对抗是多么的危险，他努力过但失败了。因这一喜一恶，他材料写了不少但始终得不到认可，他的前景自然堪忧！
以才子和帅男著称的张志杰，在机关拼搏了十年，不仅没得升迁这回连编制也将不保。他前后跟了三任副市长，都因他工作失误被撤换。第一任赵副市长，在迎检的宴席上，副市长不胜酒力正让他冲锋陷阵，他却出门回复网络妹妹的勾连去了，使得副市长当众出丑丢脸，直接影响了资金的下拨。本就该在那次将他扫地出门，因李秘书长力保，才让他保住了饭碗。第二任钱副市长下县去，也在酒桌上，他几杯酒下肚，豪气壮怂胆，副市长的祝酒词刚起头，他察觉男人的目光透露出对他的厌恶，有的还拿餐巾纸捂了捂鼻子。张志杰感到了莫大耻辱。他立即发飙改变了副市长对该县文明县城验收的肯定，历陈该县为达标而达标，为迎检而迎检，大搞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他未经钱副市长批准，擅自表态本次验收不合格！弄得钱副市长、县委书记、县长下不了台。县长当众骂了他一句“二球”。他一口唾液吐在县长脸上。县长捂着脸半天没说出话来！宴席上的宾客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张发飙也因此成名。张志杰之所以发飙，源于他的特殊体征，——人体每平方厘米的皮肤内平均有97个汗腺、22个溢脂毛孔，而张志杰以上指标是一般人的100倍。只要一接触美酒或是美人儿，他因愉悦汗腺便加速运转，体内即刻分泌出大量的玫瑰香味，如果他是女人自然给在座的男人带来愉悦，但恰恰他是男人，让男人们恶心难忍，哪有发出女人体香的男人啊！组织上考虑他的特殊性，让他协助美女副市长关光英工作。关副市第一次接见张志杰精神为之一震，她柔情蜜意地打量着他，想说啥又强忍着没有说出口。按理他这回该安心工作，干出成绩，可是在一次迎接省里考察团的酒宴上，开席不到几分钟，酒桌上的男人又对他投来厌恶的目光，有的还煽着鼻子。张志杰还未来得及发飙，就被关副市请出了门。
张志杰饿着肚子徘徊着。熊副秘书长从宴会厅出来，吆喝他把交流材料仔细斟酌。张志杰正找不到人出气，恰巧熊副秘书撞了上来。张志杰厉声呵斥熊副秘书长，你吃得脑肥体壮的，忍心让老子饿着肚皮赶材料？！他将递来的文稿三下五除二扯成碎片，往空中一抛！
熊副秘书长怒吼：“你可以不把我当回事儿，千万别把关副市长不当回事儿。”张志杰回敬说：“关副市长对我礼仪有嘉，没你这副势力模样！”熊副秘书长讥讽道：“你凭啥讨好女领导？该不是你的下三路吧？！哈哈。”张志杰一际耳光扇在熊副秘书长的脸上。张志杰道：“是上三路”。两人顿时抓扯起来，是附近的保安倾力出面才平息了风波。恰巧这一幕被路过的王市长瞧见。王市长的车隔了一定距离，他看见张志杰先动手。
王市长发了话，一纸公文将他扫地出门。李秘书长也爱莫能助了，李秘书长看重他除了他的写作才干外，还有一份私缘。王市长夫人托他找个女婿，因为悠悠第一次婚姻失败。悠悠几年前就留意上他了，只因正确的人未遇着正确的时间，未续上情缘。市长独生女悠悠是山川市一等一的大美女。用半文半白的语言来描绘应是，她近1米7的高个儿，腿长颈长指长，蜂腰溜肩，髋部宽泛而圆润，脊瘦乳丰，胸部高挺而实紧，一副美玉瓜子脸，两道穿鬓柳烟眉，长得有介于樱桃和草莓的动情唇，天赐细腻高白的婉约鼻，两只会传情的丹凤大眼睛辉映成景，一双长而卷翘的眼睫毛翻卷有趣，抛个狐眼，掠人心魂，一声莺语，百鸟失音，活脱脱一个金牌大美女。
悠悠在506电力局工作，高薪悠闲。她时不时垫挑着轻盈舞蹈步，曼妙而优雅的扭动s身材来市政府。市长千金的抵达，让凝固的建筑流萤生辉，天上的云朵翻卷成大写的一个“迎”，连怒放的百合花也因自卑而羞闭，至于这楼上的男人，几乎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勾下头，以掩饰内心的狂奔，——他们不敢正视她一双珠玉穿心的眼睛，她那一道卷起云霞的身影。她每到市政府走一遭，不知有多少痴情怨男彻夜不眠啊！自然也包括张志杰。
张志杰三十岁才结婚，前后谈过几个女友，女友均兴奋而来失望而去，几个春秋下来，他由白马王子沦落为大龄青年。再后来，娶了个交通公司当会计的女子春柳。夫妻热乎劲头儿之后，春柳也嫌弃他了，当然在床笫间除外。生活是现实的也残酷的，总不能枕着他的玉臂，嗅着他的体香过日子吧。春柳在欣赏完他的美体后，立马投入人生的竞击场。
春柳虽已嫁人但依然有男客献殷，对比自己三十来岁依然没得重用的老公，春柳心理失衡了，她不愿意将办事员贱荆当到老当到死。春柳便开始了奋斗，凭着美貌和搏杀坐上了财务科长的位置。依旧是办事员的张志杰更入不了春柳的法眼，春柳讥讽他适合去南边当鸭子而不是奔仕途。张发飙的性格是越是不能得到的越要强求，他告诫春柳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当官，当大官。悠悠有过一次失败婚姻，当年张志杰刚进政府时，她已和富二代王福贵订了婚，但一见如故的张志杰成了她梦中的主角，虽然对张志杰的说法有千万种，但悠悠看重的是他的才华和风度，给悠悠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一首《美人赋》：
才离柳丛，又逢花巷。但行处，娉婷雨露；将到时，影覆画廊。仙袂飘忽兮，闻兰桂之馨香。霓羽翩跹兮，环佩之铿锵。嬉笑之春风兮，云鬓如翠。唇涂樱桃兮，金齿含香。纤腰之袅娜兮，玉环臂丰。珠翠之辉烨兮，飞燕秀腰。出没彩凤兮，西施出浴。徘徊瑶池兮，昭君擅舞。峨眉羞妒兮，将言未语。莲步欲移兮，风环异动。美人出落兮，如采莲之于荷塘独立。君子情牵兮，似风醉于霄壤而纳欢。美人天赐兮，世间奇宝，美人长留兮，与日月光。
就在最美的悠悠和最有才的志杰就要成就一段旷世姻缘，书写一段才子佳人的奇葩故事，进而成就张志杰仕途绝地反击！王市长一句话，张志杰被发配到了离山川市两百公里的老山乡。
2 真假朋友
何三平来给他送行时告戒他，老山乡留守妇女多，调动留守妇女加快新农村建设，使命光荣责任重大！戏谑他这是份美差。其实，这个何秘书才是张志杰的隐形杀手，张志杰沦落到今天和何三平的推波助澜分不开，张志杰每犯一次戒，何三平不仅没有规劝，反而暗地给他使劲：干得漂亮！大英雄真条汉子！致使他在危险的路上越滑越远，看清他本来嘴脸是在张志杰被贬后不久，何三平以闪电的速度将悠悠收入囊中。
张志杰刚走，何三平荣升副秘书长，成了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前程不可限量啊！悠悠二嫁这个政治新秀，也脸上有光啊。这两个死死要好的朋友，就这样一个升天一个入地。
张志杰是外地人，他除了工作就是抱本书，失去了交朋友的很多机会，他读的书很杂，包囊古今中外文学著作。何三平也爱看书，他最爱看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张志杰最喜欢《红楼梦》。就这两部书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工余时间就待在一起谈论，是日本的直子可爱还是林黛玉有才，是阿绿有个性还是晴雯更固执。何三平喜欢外国人的自由，比如永泽的男性特征凸显，想女人了就去趟酒吧。何三平感叹封建社会害死人，男人的基本权力被剥夺了。张志杰纠正说封建社会剥夺了下层男人的权力，富人贵人他们的权力不仅没被剥脱相反无限的扩大。至于文学艺术的表达方式，张志杰观点更与他相悖，他认为艺术是善的宣泄，困苦的现实应在美里蒸发！何三平品书不如他，品人强出百倍，在张志杰沉迷于美酒美人儿时，何三平学到了“教父”的手法，他拿到了张志杰写给美女副市长关光英含有暗恋情节的臧头诗！更要命的是他掌握了悠悠父亲，——敬爱的王市长的软肋！逼迫暗恋张志杰、深爱父亲的悠悠斩断情丝束手就范。
何三平上位后，张志杰才猛然清醒！自己被这个朋友甩出了几条街。他怀揣的仕途梦被现实击得粉碎。
张志杰从小在大城市长大，边远的乡村是他平生第一次身体抵达，以前和领导下基层一般只到县城就不再往下了。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乡村的田野、平房和狭窄的道路。李秘书长、悠悠担心他去了活不出来，为此李秘书长专门找他开导了一番。直到张志杰拍堂子发飙，再怎么也不会寻短见，李秘书长才稍稍把心放下。本来，安置张志杰第一方案是在山川市区内的一家国企，环境比老山要好得多，但已晋级市长红人的何三平的执意坚持，张志杰最终还是被发配去了老山。
3 魂游老山
张志杰得知被贬到老山，他怒气冲冲去找市长们理论，均因工作忙被体面的请回。在王市长办公室多问了句为什么，领导脸色变了，那意思该离开了。张志杰再去找领导理论，政府纪检科长找他谈了话，说被关押进看守所的前许副秘书长交待，张志杰陪同他去过一次夜总会，让张志杰陈述在夜总会享受了哪项服务。问得张志杰心惊胆战，他想起了有一次去企业检查工作，老板请许秘副书长和自己洗了一次脚还发了个小红包。离开时纪检科长狠狠说，只要认真白水都毒人。张志杰这回没发飙，准确说是飙不起了。在权力面前自己只是只小蚂蚁，落到这一步只能怨自己。
垂直降落到老山，眼见的现实和电视上的展现是两重天地，别样世界。张志杰首要解决的是活下来的问题。当他被村民用滑竿抬起，穿过陡峭绝壁的山路，来到摘得下星星的山脊梁，他脑子第一念头是——我的余生就要在此度过吗？这和坐牢有多大区别！他朝山崖下俯瞰去想，只要身躯微微一动即刻魂散！来个彻底解脱。反正是孤儿，家也了无牵挂，正好应验《红楼梦》里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难活的还有一个原因，这里环境太差，基础设施滞后，公路还未修通，离最近的背山乡走小路也要三个小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里却很无奈。全乡八百三十二户，两千七百二十六人，村民依靠山坡地带种包谷、洋芋、红薯、种药材为主业，收入很差，男人们选择了外出打工，留守妇女儿童高达一千六百七十八多人。死的念头纠缠着他，持续的听见了心底的呐喊：生活呀就此别过，往事呀已成蹉跎！他默念着朝悬崖下移动身躯。张志杰有个习惯，在作出重大决策前他要赋诗一首。当他侧着身子翻下去时，他张开右臂作永诀前的诗朗诵！
啊！三十人生三十梦，万里无云万里行，一腔豪情撼天地，两行热泪壮君身。
他声调高吭，语气凄凉，让抬滑竿的村民吃惊的停下，望着轿夫们出着粗气，脸上热汗琳琳，张志杰又一挥手，朗诵道：挥手从兹去，那堪前程路遥。
见张志杰吼叫闹热，轿夫们也受了启发扯开嗓子喊起了巴山民歌：
弯弯扁担一只梭，我是巴山挑二哥。太阳送我上巴山，月亮陪我过巴河。
一曲毕又起：
高高山上一支花，妹妹爱我我爱她，我送妹妹金扇子，妹妹送我花手帕。
民歌入耳，随着节奏，他挥手和拍那一刻，触动了上衣口袋的那支派克钢笔。这是悠悠在他动身前赠与他的，嘱咐记下乡里见闻。张志杰停下了，因美在心间，爱意涌动，他实在不舍这流光映华的世界，尽管面临艰难。
虽没有跳崖，但他精神颓废了。从滑竿上下来，他神志几近麻木，稀里糊涂被人簇拥到了乡政府所在地。一个身着大红衣服的年轻妇女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他算是打了招呼。张志杰怔怔看着这个两眼流彩，面颊潮红的女人心里想，没想到这荒山野岭还蓄有一美——妇女主任兰翠，美尚未绝迹。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男男女女普遍的衣裳土旧，面容蜡黄，眼神昏暗，让他憋屈；再瞧瞧周围环境，遍布垃圾的过道上，猪狗鸡鸭大摇大摆的路过，狗屎猪粪四处乱拉，路边墙角还吊起一汪绿痰，饭馆子一女子挖了鼻孔又拿刀切菜，妇女抱起婴儿毫无顾忌的拉屎，一条大狗吃得正欢，如此情景，让他感受到了末日的临近。
在为其举办的欢迎宴席上，宋乡长慷慨激昂，历陈张大秘书的才学风度，官样文章。无论张志杰端详，宋乡长很是兴奋，比升了官儿还高兴，好像张志杰带着资金和项目来的，带着官帽儿来的。最后宋乡长举起一大碗酒要和他碰个满杯。宋乡长嘴上说的是官话，心里也不排斥张志杰的到来，在他看来，即便张志杰被贬被罚，也比他这个一把手强，毕竟他是从市里来的，见过大场面，开个洋荤，上层关系在那儿摆着，资源也是现成的，办公事儿还是私事比现去刨关系强，所以，在欢迎张志杰的酒桌上，宋乡长特别兴奋，酒一碗一碗的喝，菜大口大口的吃，让兰翠看得眼睛发直。
浑浑噩噩的张志杰来者不拒，一有人敬酒他统统干掉，嘴巴一抹还回敬别人一碗。张志杰心理清楚，他不是给这些人面子，是想麻醉自己，折腾自己，不这么强烈的摧残自己，这条命早晚会死在自己手里。张志杰一碗接一碗的老白干下肚，直到晕倒在桌上。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一架半新旧的木床上。一个女人，准确说一个少妇，她坐在他身边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张志杰想移动身子却十分吃力，女人发话了：“别动。再动就没命了。”张志杰有气无力的问：“这是在哪？”
女人生硬的说：“还能是哪？老娘的香床，不过还是没有你的身上香。”女子抽着鼻子，使劲吸纳空气的香气。
张志杰和她说着话，想起了这是老山乡的妇女主任兰翠。兰翠见他醒来，不耐烦的给他拎张洗脸帕拍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兰翠三十一二岁，身材很健美，作为女人全身上下大小匀称，鼻子眼睛嘴巴周正，皮肤黝黯泛着光滑，有一股大自然野性的美！她那对漆黑油亮大眼睛让张志杰来了精神。张志杰心里想，嗯，这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吗？
兰翠画眉一样的话闸一开就没完。她说：“你把老娘吓死了，宋乡长交待，让我伺候你，背实先人哦，你个背时......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天一夜，正准备雇个车送你去医院，你总算醒了。”面对市上下来的干部，兰翠的口头禅说一半就吞了回去，那意思是你个背时ji儿r的。
张志杰无力的：“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兰翠：“哼，大城市好好的不呆，咋就跑到这龌龊地寻死，要死也别死床上，老娘没和你结仇。”
龌龊两字引发了张志杰的思绪，他脑子一旋“哇、哇。”两声，一阵恶心从喉管袭来。他立即身子倾斜挪到床沿旁，伴着痛苦的声响将胃里的秽物吐了一滩，瞬间一地的狼藉恶臭。兰翠连忙拿来扫帚和纸巾，张志杰一波刚停一波又起，他脖子一缩又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地，到最后吐到呼吸困难，脸色发紫。
见状，兰翠顾不了地面，扔下扫帚过来赶紧给他拍打背脊梁。张志杰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嘴呜呜呀个不停。“不好。”兰翠一声大叫“来人啊！”兰翠经历过这样的险情，他的一个堂哥就是酒后呕吐食物倒塞进了气管抢救不急，几分钟人就死了人。
兰翠一边高喊救命，一边拿上回抢救堂哥在医生那儿学到的急救办法，顾不得体面了，她蹬掉鞋子爬上床去将张志杰倒提起，嘱咐“使劲咳嗽！咳嗽！”张志杰没有配合，嘴里咿呀着“别...管...我...”
渐渐的，张志杰没有了力气，脸色变白，喉咙发出的声音微弱，就在兰翠绝望的呼救间，另两个妇女冲了进来。她们见状，立即过来抱住他，然后在兰翠的示范下，使劲的拍打胸膛和背脊骨！但已经无济于事，张志杰脸已经变得灰白，兰翠去摸他的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兰翠一声惨叫晕死过去，两名妇女高喊：“天老爷！收命呃！”
4 太虚境幻
穿花街越柳巷，步玫瑰阵斩牡丹丛，一身袭裹附白缟素衣的张志杰感到身轻如燕，稍一用力身子就漂浮起来。啊，飞的感觉真美，那羽化成仙的美呢，双臂作翼，两腿作筏，最美不过这心到身到也！
去云端抚摸大宇宙，去草巅嗅嗅小清新，就是不愿意去人群扎堆地，行乐还得去触摸大地，言欢何须莞花溪，云间李太白的诗骤起：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脚尖那么一触，身躯那么轻轻一颠，飞升，泅渡、破云，过了温柔地、见到富贵乡、穿越忘情海、来到离恨天。花朵簇拥中，见一袅娜多姿、行事温柔的女子出现在面前，女子按住云头。
女子道：“汝乃何等浊物，擅闯我清净女儿界。”
张志杰道：“姑娘，容我细细禀来，我乃人间弃物，勾销阳元，特到冥界请到。”
女子道：“咋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这袭人的香气从你而来吧。”
张志杰：“惭愧，这是惹祸的根本，天赋的愧物。”
女子道：“彩虹易散志难圆，只羡鸳鸯不羡仙，你欲勾账，你可舍得人间的美仑美奂？”
张志杰道：“好梦随云散，飞花逐流水，寄言各儿女，切忌觅愁欢。”
女子：“情天恨海，可叹古今情难尽，痴男怨女，可伶风月债难酬。你的情债未了，脱身难矣。”
张志杰：“姑娘何许人也？如此飘逸。”
女子：“你随我来便知。”女子身子一扬飞离开去。张志杰跟了过去。
跃升的天空，雾岚迎面而来又匆忙滑过。到了一个陌生境地，他贴在碧绿的芒草上滑翔，身轻如燕！那女子渐渐掩隐在云雾中。张志杰展眼一望，但见身躯飞越千艳花丛，穿过万顷碧绿，贴近沟壑地心，迎面一阵香风袭来。
“好香！”张志杰自言自语道。
“香由苦止，好自歹生。小哥才是沁香之源。”一老者浑厚深沉的答道。
“您是谁？大人！怎么不见您的身影？”
“肉眼凡胎，岂能以管窥天。”
“仙大人，我来向您报到来了，人间凄苦，我想早死早解脱。”
“神界书郎曹雪芹有书曰，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好就是了，了就是好，人间万物还是不好的好。”
“大人所言极是。大人堪透我对红书的玄机，曹翁果然是神仙下凡，凡人怎么写得出《红楼梦》这本天书。”
“此乃汝片面说词。雪芹将彼与降珠仙子的恩怨记下，又捣鼓了然玄虚耳，你若记下也有诸多妙处！善哉。”
“我的经历太过苍白，毫无记载价值。”
“俱往矣。你将书写传奇。”
“意思我也会遇着降珠仙子这类美人？”
“各自领会吧。”
“恳请大人明示。”
“神瑛侍者乃天下第一意y人，你是真y，所谓y者乱也，乱L者有之，乱行者有之矣。”
“我截止目前只和老婆好过，怎么和y邪黏乎上了呢。”
“你还是去放春山遣仙洞一问吧。”一道光影从天际线越过，再没了声音。
叨念着放春山，张志杰正不知所往，一道阴风一铲，他像剪断了双翼鸟儿重重的掉落在地上。
5 何三平其人
当张志杰开出介绍从市政府办公室灰溜溜离去时，何三平还是站在三楼保密室那间屋里，注视着张志杰的举动，当然此刻没有第三者、没有车上的美人！更没有浪漫的诗句！准确说这不是送行而是看张志杰的笑话，作为这一轮博弈的胜利者，何三平此时的心情别提有多美了。
他俯下身朝楼下看去，不是看悠悠，因为悠悠即将收入囊中，而是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人送他，直到张志杰背着那陈旧的公文包消失在大门的尽头，也没看见有人给他送行，哪怕一名公勤人员。
真的张志杰一旦消失在视野里，何三平忽然心里一酸，那种对他的嫉妒瞬间全无。他嫉妒张志杰什么呢？他嫉妒他的与生俱来的才华、他超凡脱俗的外貌、他招惹悠悠心醉的眼神、他不向世俗低头的高傲！其实，这些与现实隔膜较深的个性，不应作为阻挡何三平前进的障碍！单打单的全面比拼，一对一的官场角逐，何三平根本没把他当竞争对手，唯一让他感到威胁的是第一千金对他的暧昧，如张志杰娶到悠悠或者悠悠作了张志杰的情人，那他和张志杰处境就会调了个儿。
回想起从第一次出现这个的念头，到悠悠被自己的基本控制，何三平感到自己天生就是政坛的无敌拳手。
控制悠悠那是一个秋季的下午，那天天阴阴的一派风雨欲来的症候，何三平权衡再三，觉得时机成熟了。他拿出和普通钢笔没有两样的一只录音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是他人生最得意的一笔，他将他巧妙的放进了王市长的办公室里。结束这些回忆，他开车去了她单位，找到悠悠说有重要事情相告。
悠悠根本没搭理他，一副冷嘲的面孔。何三平早有对策说：“朋友给了一个有关您父亲的录音。”然后离去，不出所料，不到一刻钟悠悠跟了出来，乖乖地开出宝马车，让何三平钻了进去。宝马车到了荷湖公园一无人处，何三平向他展示了法宝——那支录音笔。
当悠悠从录音机里听到父亲接受“贿赂”的录音，差点没有昏厥。悠悠理智下来后做了最后一搏，让何三平开出条件。何三平当场将录音笔砸个稀烂。
悠悠不明白他用意，十分惊讶的看着他。
何三平拍着胸膛说：“只有王市长当了我的父亲，此事才保周全。”
悠悠一脸的愤怒，她用指头戳着何三平的鼻子尖骂道：“狗东西！不要脸！你拿这肮脏的东西胁迫我，你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何三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道：“还行。”
何三平对第一千金的反映早有预料，此情此景，让他觉得自己正处在湖边垂钓，在熬过慢长的等待后，一条大鱼终于上钩了，他看见漫天的浪花，以及潜伏在湖底那条大鱼掀起的滔天巨浪！已是钓鱼老手的何三平不急不慌的任凭对手拼命挣扎，他双手紧紧握住鱼竿死不松手，这样就钳住了对手的命脉。
悠悠说：“你！你为啥要加害我父亲？即便我父亲得罪了你，看在你、我、张志杰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也该网开一面呀。”悠悠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简直要气疯了，她真没想到只有电影小说才能见到的情节真的出现在眼前了，她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
何三平冷笑一声，说：“朋友？多么可爱又陌生的词汇呀，赶车的和坐车的能成为朋友？你真把我当朋友？朋友不过是人与人交易的托词吧。”
的确，悠悠从根上也没看起这个其貌不扬的丑八怪，之所以和他交往，完全是为了保持和张志杰的联系，有这个媒介，和张志杰的交往就顺理成章，那是她十分期待的。
悠悠：“你、你要怎样？”
何三平打着哈哈道：“你太过性急，在没弄清敌情就即刻出招，太幼稚、太幼稚了！从你刚才的表现，你完全没有继承你父亲的优秀基因，你父亲，我敬爱的王大市长，那是处理应急事件的圣手！悠悠啊，你是沁泡在蜜汁中长大的白雪公主，你哪知道人生的艰难。”何三平没有虚夸，当年一万名下岗工人围堵市政府达七天七夜，刚出差回来的王市长一出面，一天就平息了风波。
悠悠恢复了平静，她望眼窗外按捺着汹涌的心绪说：“你让我到这儿来，不只是来聊天的吧。”
何三平：“聪明。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掌握了法宝，我与你地位齐平了，我们今后真的可以做朋友了，至于张志杰，他至今还是个赶车的。哈哈。”
悠悠冷笑：“我也看清了，张志杰才是我的真朋友。”
何三平：“对你我今天的秘密，他连入围的份儿都没有。”
一想到张志杰，对比这生活中的极美极丑，悠悠更加反感和他拖延下去，看见他变得十分丑恶肮脏的嘴脸，她想即刻结束这场谈判。
悠悠：“说吧，要钱？还是要官？”
何三平哈哈一笑：“击中要害。”
悠悠道：“你可不要太贪。”
何三平：“我一点不贪，我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你！”
真没想到此生会遇到如此邪恶的人！涉世未深的悠悠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眩晕过去，何三平趁机将她搂在怀中。
其实何三平那支录音笔，只是录下了王市长的声音，然后花重金去影视公司进行了配音制作。
6 入 俗
当时情形急迫，见张志杰喉咙被堵，生死攸关，是冲进门的花大娘提醒了兰翠，她用手指抠进了张志杰的咽喉，让卡在气管的秽物吐出，才捡回一命。
折腾一阵后，张志杰被扶靠在床背上。兰翠给他熬了稀粥，和着炒好的咸菜，亲自给他端在手上。趁张志杰慢条斯理吃粥之际，兰翠端来一簸箕芹菜一边择理，一边和他拉起了家常。
兰翠定定看一眼张志杰叹道：“呃，年纪轻轻，精精灵灵，咋就发配到了女儿国了呢？”
张志科停止了咀嚼说：“女儿国？”
兰翠：“男人外出打工了，把清一色的婆娘留在了家。”
张志杰：“让何三平说中了，再美的差，只可惜......”
将菜的枯叶扔地下，兰翠细看他一眼说：“斯斯文文...偷人心狠，你多半是......”
张志杰：“被贬之人，随你怎么看。”
兰翠：“我看差不离，你长得明星似的，哪个女人不爱，你身上的香味谁个女人不喜？！你娃多半栽在那B上。”
张志杰大声说：“兰主任，积点口德好不好。”
兰翠吃的一笑说：“看这情形，你多半搞了领导的女人，或被领导的女人搞了，惹恼了领导。”
张志杰放下碗无力的笑了笑说：“兰大主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
兰翠：“就看不上你这号假斯文，搞了就搞了，还装，你唐僧肉一块，你不搞别人别人会搞你，你这号的风流哥儿，我见得多了。”
张志杰：“不怕你笑话，自己的女人都不让碰，我还能有别的女人？兰翠，城市不像你说的那样。”
兰翠：“我懂你这号读书人，好面子活心思，想搞了会说思想波动了，搞了会替自己辩解说是擦枪走了火，p了女人会说支持下岗女工再就业。”
张志杰：“我就那么不堪做人？那你为啥要救我？”
兰翠：“一码归一码，别以为我被你香气迷了魂儿，我救你是怕脱不了干系，不想把祸事儿砸自个儿手里。”
外面响起鸟儿群的鸣叫，纷纷朝屋里涌来，因门窗关着，鸟儿们碰了壁纷纷倒地。
张志杰：“怎么这么多鸟儿？”
兰翠：“不都因你身上的香呀，鸟儿们要把我房子撞塌了，我要你命。”
看着窗外盘旋的鸟儿，张志杰喃喃道：“是这样。你是怕祸事儿，并非真心救我，那我没必要对你心存感激了。”
兰翠：“留着你有用。”
张志杰：“百无一用是书生，都落到这步田地有何用！”
兰翠：“小白脸坏心眼儿，娃娃脸妇女灵丹。留着你做妇女工作有用。”
张志杰：“看来，女儿国的兰主人是研究男女关系的专家咯。哈哈。话说回来，男欢女爱是件美事啊。”
兰翠：“这才像人说的话吗，这才和我们是一条心，东家瓜西家枣感情才好。你必须得和老百姓打成一片，不然只好滚蛋。”
这话提点了张志杰，被发配到此，要再不受待见，哪还有生存空间啊。
张志杰不想纠缠没完，就转移了话题，他说：“在你家待了半天咋没见你男人呢？该不会也外出打工了。”
“打炮去了。”
触及这个话题，顿时兰翠脸一沉，笑容全收，一脸的痛楚。
为避免尴尬，张志杰又赶紧转换话题。
张志杰：“在村里当干部很辛苦吧。”
兰翠：“乡上吃财政饭的也就十来个人，党政干部、农机、水利、计生几大员，土地分户后，累到不如从前累了，但是群众工作是越难做了。”
张志杰：“主要是计划生育不好做吧。”
兰翠：“我的职责是，只要超生在乡里，必须得罚款，躲到外地去生，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对了，你几个小孩？嫂嫂是干啥的？”
见张志杰转换了话题，兰翠就没再追问。兰翠知趣，多半已婚之人提及配偶便不愿意多说，这是常理。
张志杰搪塞她的话后，让她介绍这里的情况。这里书记调走后，暂时没有书记，由副书记、乡长宋英才临时主持党政工作。介绍完宋乡长的情况后，张志杰要下地去走走。
外面的鸟儿还没散去，张志杰嗅嗅鼻子，走到垃圾处，发现那上面散发着酒气，张志杰让兰翠将这些东西倒远些，鸟儿就散了。兰翠将信将疑的按照他说的做了，鸟儿真的散开了。见兰翠吃惊的神态，张志杰打趣说，听人劝得一半，没错。
张志杰出门时，兰翠跟到了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甩下一句话，她会去给宋乡长建议，让张志杰分管妇女工作。
7 妇女闹剧
张志杰的住宿在兰翠一手操持下，安排在乡办公楼的三楼，说是楼也就是三层搭十来间小房子的砖木结构的矮楼。
正式分公会议上，宋乡长将乡里多半工作都分给了张志杰，外加妇女工作，理由是他是上面来的大干部理应挑重担，让班长成员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散会后，宋乡长特意告诉他，他最近忙，乡里的工作多担待了。
时间久了，张志杰才明白，宋乡长很恋家，一有空就回县城陪他漂亮老婆去了，依他的话说家比前途重要，县城复杂，漂亮老婆虎狼之年担心别人拐走了。其实兰翠告诉他，宋乡长是个离不得老婆的人，也因这个坚守岗位缺失，他当了八年乡长，一直没有得到提拔。兰翠老公去了广东，依兰翠的话说在那边当包工头，钱寄回来就是人不回来。年轻妇女们精力旺盛常互相串门子，说些浑话打发寂寞，都是留守女人心中的苦楚都懂。到了周末，张志杰不回市里，老婆也没来看他，兰翠索性带他到村上走走，去见见女儿国的女人们。
还别说，翻山越岭的走了一村又一村，看了不少农房，真出乎张志杰的预料，村民房子几乎是清一色的水泥砖房，普遍的三层独门小楼院，如果抹去周围陡峭的山崖和穿行在村落间的小路，移走漂浮的雾岚，一定以为到了山川市的雍和湾别墅区。还让张志杰赞叹不已的是，农房全是川东北风格的坡屋面建筑群，依坡就势砖砌筑水泥穿衣。兰翠告诉他，老山在山川的上游地带，水土好农作物养人。男人强壮，所以外出打工能赚到大钱，女人们皮肤好眼睛亮身子肥硕，出美人胚子。当年杨贵妃为吃新鲜荔枝开凿的荔枝古道从山下穿过，杨贵妃的神韵穿越到了这里，这里就成了美人窝。兰翠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婆娘隔得远，洗衣做饭总得要人侍候吧，不是说一等男人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吗？想不想当一等男人？哈哈。”
张志杰红着脸回敬道：“没正形。”
兰翠：“你命都是我给捡的，你要叫花子打座装菩萨，我让你死得难看。”
张志杰：“完了，完了，林黛玉用眼泪报答贾宝玉雨露之恩不够，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你也要我的命不成？”
前面跑来一条硕大黄狗，紧接着后面又追来一条更大的黑狗，见张志杰有些胆怯，兰翠用身子护着他，去路边捡了一根柴棍将狗赶走。黑狗很快离去，那条黄狗就是不走，站在远处定定的看着张志杰，嘴里舌头伸出老长，不停的流着口液。
老翠笑着说：“小心，母狗都看上你了。”
张志杰举起手：“别以为我是斯文人，我......”
兰翠做了个躲避的姿势，往前跑了几步
兰翠：“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看。”
兰翠和张志杰穿过柑橘林，到了一片菜地，那狗还跟着。
张志杰胆怯说：“还别说，这狗要真的一直跟着，我真没辙了。”
兰翠：“所以，姑奶奶我是得罪不起的。”
张志杰苦笑说：“咋的？就为一条狗，你不至于要挟我以身相许吧。”
兰翠哈哈大笑，笑得捂住了小肚子。见狗怔怔的跟着，张志杰紧张地说：“你还笑得出来。”兰翠用手指头指着他，讥讽道：“小白脸子，除了勾搭女人，还有啥本事儿？”兰翠话起棒落，飞起木棍打在那狗的头上，狗惨叫一声夹着尾巴逃出。
见跟着自己的这条漂亮的母狗，遭此待遇，张志杰心里有些不忍。
兰翠：“狗都这样，何况人呀？你小心哦，小白脸子。”
张志杰心里不悦道：“记住了！”
话音刚落，两人来到热闹的集市。很多赶集的妇女跟兰翠打招呼，眼睛却斜向张志杰这一边。这个刚走，那个妇女也过来，眼睛定定盯着张志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了。
朝这边来的妇女越聚越多，眼看就要把路阻断。兰翠发现情况不妙，连忙带着张志杰快步朝前，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妇女们火辣辣的眼睛，其实不然张志杰的身后，跟着的妇女越跟越多，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妇女们轻声议论着，这是哪来的电影明星，长得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一个女子喊话了：“兰翠，这男人是哪个？莫那么小气嘛？！”
兰翠说：“山桃，你说的啥话，这是新来的副乡长张志杰。”
山桃：“哦，那我们有盼头了！”
兰翠：“山桃，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
李花插上一嘴：“就是想疯了，你们当干部的好事儿就想到自己，我们看下不成？！”
山桃：“张乡长，我有困难。”
张志杰见女人们都围了过来，说：“啥困难？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大家解决。”
这话一出，兰翠心想糟糕，张志杰麻烦来了。
果然，山桃和李花走过来，将张志杰围住，半玩笑半认真地说：“给我们发个男人！发给男人！乡长。”
这话真把张志杰给镇住了，他想了想只能敷衍着。
张志杰说：“你...是一直没嫁人，还是男人不在家？”
山桃吼道：“谁没嫁人了！？是那背拾砍脑壳的不愿意回家。”
李花一把将张志杰拽着，笑着说：“走，去我家边吃边说哈！”
女人都拥过来拉着张志杰，要请他到她们家去吃饭。一时张志杰身上出现了无数双女人拉扯的手。张志杰险些被绊倒。
兰翠大惊，大声喊道：“谁要敢动张乡长一根毫毛，我立即上她家......搞调查！”
兰翠以为搞调查，就能将有的虚假数据查实，来年的帮扶救济款就没望，这是乡干部制服刁民的杀手锏，可是今天不管用了。
山桃大骂：“个骚婆娘，又不是你男人，就不许我们碰碰！”
李花趁此一把将张志杰搂着，说：“张乡长，去我家吃肉！”
张志杰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灵机一动，一巴掌煽在李花的脸上，后退半步。大声吼道：“我学过少林武功，谁要这么不要脸，看掌！”
李花摸着火辣辣的脸，并没退缩，她没脸没皮地说：“也，帅哥还会这手？迷死老娘了。”就又朝他扑去。
“不要脸东西，给我滚回去。”一个壮实的老者举起一根青冈棒，朝李花当头一棒，李花险些被打倒在地上，闹剧才停下来。
这是李花的老人公，赵公明老汉。
8 施 法
张志杰从妇女闹剧中发现了自己价值，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为妇女们做点什么。
接下来，张志杰让兰翠挨门挨户去摸底，得到了第一手资料。全乡有六百七十二名留守妇女，四十岁以下的占百分之八十五。经调查，男人一旦出去死活不想回山上来，依这些男人的话，老子大把的钞票寄给了你，你就乖乖给我侍候老人孩子。为这事儿还闹出几起命案。几天前那次经历，给张志杰再次敲醒了警钟！不解决这个问题，再闹出更大的命案，怎么收场？！经过几个晚上的思考，张志杰找到了答案，他决定试试。
张志杰周末回了趟山川，和老婆照了个面就被悠悠请去吃饭去了。优雅的名小吃店，悠悠和张志杰坐在一间半大的包间里。悠悠看上去瘦了，脸上失去了过去的光泽。可以猜度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双方坐定，悠悠告诉他，她想辞职了，问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干。悠悠辞职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靠着父亲的光环生活，更不想让何三平拿自己成为要挟父亲的砝码。
悠悠还告诉他，她辞职去北京创办影视公司，拍电视剧电影啥的，邀请张志杰加盟。张志杰心喜，这正是自己喜爱的事业啊！作为写作者，谁不想将自己的文字转化为影像呢？但张志杰嘴上说：“我刚到老山，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悠悠倒是爽快，说：“不急，我去那边筹备好了，你一年、半年后来都行。”
张志杰举杯说：“成交。不过，你征求过何三平的意见没有？”
悠悠冷冷一笑，凄婉地说：“我可没卖给他！”
张志杰不再好说啥，忙转移开话题，说了影视创作方面的事儿，见一桌菜肴上齐，就反客为主，吩咐悠悠吃菜。
有了这个邀请，张志杰搞定留守妇女的信心更足了。
他这次回来还有一项任务就是拿吉它，他可是吉它高手。
回到老山的第二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抱着吉它在居住的乡政府开始了演奏。
前两晚上，除了几个小孩子来听听就没几个人儿。到了第三个晚上，听吉它的人骤然增多，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全是清一色年轻的留守妇女。
为维护秩序，张志杰特地登门恳请赵公明老汉帮他维护秩序，赵老汉咋一听挥起青冈棒就要锤人，等张志杰说开他的想法，赵老汉才勉强同意给他当保镖。
张志杰真的是吉它高手，他把一曲曲吉它弹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真的把妇女们迷上了。妇女们一到天黑，放下碗筷就成群结队往这里赶，说是听吉它，实则是来打望张帅哥。到了半夜，不是赵老汉的青冈棒，妇女们硬是不让张志杰离开。
每当夜幕降临，留守妇女们全聚集在张志杰身边，赶都赶不走。听优美的吉它。
清水石板留住我的梦啊
一场秋雨飘落多少花
雨也匆匆的归来呀，
留住风
留着他
如同昨夜天光咋破了远山的呼喊
还有很早之前我们都未曾说
.......
这传言像长了风的耳朵，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留守妇女的男人耳朵......也传到宋乡长的耳朵......
9 出山
张志杰因煽动留守妇女思春，产生了极不好的影响。经宋乡长提议，乡上向上级报告拟给予他警告处分。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张志杰递交了辞职申请。之后，他的住处被留守妇女们围堵，她们高喊着要为张乡长讨回公道。等到夜深人静，妇女们离去，张志杰才收拾好行李下山。
踏着淡淡的月光，张志杰走在下山的路上，他走得很慢，毕竟来这儿已有半年了，对这里的草木都有了感情，他不舍离去，但前面有更大的责任等着他，他不能停下人生的脚步。他走走停停，抵达公交车站已是黎明。
一大早，一辆大巴车已经抵达。张志杰好奇地看过去，但见从车上下来的全是清一色的男人。他们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老山方向赶。男人们一边走一边气哼哼的说着啥，张志杰侧身躲进路旁的树丛。
一人说：好久没回来了。
另一个人说：再不回来，婆娘要被姓张的拐跑了。
又说：那个城里来的张志杰是啥神仙？把婆娘的魂都勾走了。
又说：不是他会勾魂，是婆娘们太想男人了。
齐声议论：是啊！该回了，都该回了。
张志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说啥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
作者简介，刘虹，四川省作协会员，出版《红牌罚》（在国家图书馆收藏）《狼城乱》《机关科长》等逾百万字；编剧电影《柿子树下》，电视连接剧《兄妹》被列为重点拍摄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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