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小年
耿志平(甘肃)
每到元旦的时候,爸妈就忙碌了起来。爸总是习惯性把过元旦叫过小年,并且很重视,丝毫不亚于过春节。
乡镇每逢农历二五八有集市,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赶集,各类摊贩也如约而至,尤其是元旦前一集,那可是人山人海,只要能走出家门的男女老幼,都来赶集,凑热闹。
我妈和院子里的阿姨们一起说说笑笑,也加入赶集的人群,在这里转转,那里看看,买着生活用品,蔬菜。那时候,冬季蔬菜种类不多,不像现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新鲜的大白菜,带着枯叶的大葱,白中带黑的土豆粉条,鲜嫩的绿头萝卜,大蒜,老豆腐,价格便宜的牛肉,每样都买一些。爸在农贸市场买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花公鸡,鸡的两只脚被绳子绑着,扇动着翅膀,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它或许预计到自己的大限将至,却毫无办法。麦芽糖是必不可少的,我们习惯叫“板板糖”,因为它有六寸长,两三寸宽,还有如灯笼形状的,那种有点硬,长条的吃起来嘎嘣脆,微甜。一斤也只有四五块钱,每家每户基本上都买。那时没有冰箱,大自然就是天然的冰箱,把它挂在背阴的窗子下面,可以吃好多天,根本不用怕会消,那也是我少年时代吃的最多的糖,至今记忆犹新。不过现在做的人少了,价钱也翻了将近十倍,有点买不起了。
元旦前一天下午,妈就发好了老酵面,早上起来,晚上放在热炕上的呈蜂窝状的面满满一盆,妈把面一分为二,一半做包子,另一半炸油饼。包子馅是豆腐,粉条,土豆,瘦肉,地软软。爸帮忙烧火,我站在旁边看妈做,也不知搭把手拌馅或擀皮。
一个小时后,香喷喷的包子出锅,咬一口那叫一个美,皮薄馅大,满口留香。赤红的浓稠的豆豆米汤是少不了的。
早饭过后,爸就叫邻居韩叔来杀鸡,韩叔总会在下刀前一遍遍对着鸡说:“不怪你来不怪我,怪你的主人卖给我”。一刀下去,鸡血顺着刀口流,当然下面接了碗,鸡血可不能浪费,要做鸡血面吃。妈快速拔掉鸡脖子处五彩斑斓的全身最漂亮的羽毛,等闲了给我做鸡毛毽子。火炉上的水早已烧开,等鸡没了动静,爸就把开水倒在脸盆里蜷缩着的鸡身上。顿时,一股惺臭味飘来,实在不好闻,我,妈,爸就开始拔毛,水有些烫手,我们只能忍着。一面还没拔完另外一面就凉了,只能继续加开水。不一会,鸡就赤身裸体了,白白胖胖。爸找来一个洋瓷碟子,给里面加入高度高粱酒,用纸片点燃,爸和妈一人提一只鸡腿,在火上燎绒毛,鸡被翻来覆去,鸡头的绒毛最多,不一会就燎完了,酒也烧完了,碟子里剩下残留的水和被烧成灰的纸屑,满屋子蛋白质燃烧后的焦胡味道,等晾凉了,我把水倒在院子里,把碟子洗掉,爸负责清理脏水和鸡毛。
妈把鸡清洗一遍,爸就用那把用了几十年的刀剁肉,随着咚咚咚哐的声音,鸡肉被剁成好多块,妈又一次次清洗,鸡的肺我们叫“蛤蟆肉”,那是必须要丢掉的,不能吃。当鸡肉在火炉上的锅里翻滚,冒着香味,我流着口水,等待鸡肉快点熟。妈看着电视,算是休息一会,爸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斗,火星忽明忽暗,房子里烟雾缭绕,很是呛人。
等鸡肉快熟的时候,妈把擀好的鸡血面放在笼篦上蒸,她就开始做油饼,面里放上碱面,一个小盆里放些干面粉,用热油一浇,然后把油面揉在酵面里,里面加一点白糖,等全部揉均匀了,醒发一会,揪成一个个小面剂,揉圆擀成饼状,中间用刀切两条缝。一锅油已被爸烧热,冒着小泡,妈把面饼顺着锅边放进去,面饼完全被油包围,几分钟后,下面已经变得金黄,飘在上面,爸开始翻面,必须小心翼翼,防止油溅出来烫到手。第一个油饼出锅,妈用一个碗盛了,放在锅台上,说是敬灶神,第二个,妈掐一块,让我仍在院子里,说是泼洒,敬先人,剩下的就归我了。刚出锅的油饼,脆而不腻,甜丝丝的,让人唇齿留香。
元旦也少不了来串门的人,来人也用不着过分谦让,两个油饼下肚,一根烟抽完,一杯浓茶喝完,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走了。只是锅里的油饼不上火色了,灶塘里的木柴噼噼啪啪,火焰还是那么高,那么旺,油饼就是不上色,仿佛受到了诅咒,爸和妈急得没办法,架再多的柴也没用,只能胡想法子,妈抓起一把盐撒进火里,啪啪作响,一两分钟后,恢复了原样。妈笑着说:“人不小气,这油饼锅小气,见不得来人,每次来人都不上火色”,爸笑而不应。至今我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黄亮喷香的油饼,满满一盆,能吃好久。把热油盛出来,妈就炒醋溜白菜,炒麻辣豆腐,凉拌牛肉,烧西红柿(秋天做的西红柿酱)萝卜拌汤,再加鸡肉,四菜一汤,在八十年代末,乡下也算很丰盛了。过小年少不了酒,妈早已热好了一茶缸黄酒,给她和爸每人倒一大杯,我也破例喝两口,有点上头,平淡的幸福在我们脸上荡漾,我在心里默默祝福,日子会越来越好。
作者简介:耿志平,七零后,原籍甘肃镇原人,定居黄河象故乡合水,爱好读书写作,有文章在《九天文学》杂志和公众平台发表,都市头条实力作者,数十篇作品被都市红榜和热点精华推荐收录。写作出道不到半年,以文章朴实多彩受到读者关注,现为都市头条认证编辑,文学社执行副社长,网红作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