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七十章聂荣臻西柏坡领命 刘芸生北平城惜别
太行山东麓,一队轻骑,跃马扬鞭,飞奔疾驰。滹沱河北面,数员官兵,风尘仆仆,连夜赶路。月明星稀,夜色朦胧,好似驾雾。朝霞满天、旭日东升之时,聂荣臻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西柏坡,翻身下马。在小院门口张望的周恩来,轻脚快步走进毛泽东的院子,边走边说:“主席,聂荣臻同志已经到了。”正在提笔起草文稿的毛泽东说:“恩来,请荣臻同志休息一下。”朱德总司令看着毛泽东微笑道:“老毛,你不谈谈,聂荣臻同志是休息不好的!”毛泽东遂放下毛笔,抬起头,只见征尘未拂的聂荣臻已经走进院子,连忙出门走下台阶替聂荣臻拍拍肩上的尘土,握住这员虎将的手说:“你这个四川人是个急性子,你是怎么搞的嘛?你经常对年轻干部说:‘同志们莫急嘛,仗有的是你们打得唻!’
毛泽东带着浓重湖南口音的四川话,把朱德、周、刘、任、聂等人,一下子逗笑了。
聂荣臻笑着回答道:“一接到军委电报,我就连夜上路了,我也是急着地想知道军委的意图嘛!”
毛泽东拉着聂荣臻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那好!这次请你来,是要你参加指挥平津战役。我们几位已经商量过了,平津战役要搞个总前委,你和罗荣桓任委员,林彪任书记。你的部队全都归平津前线司令部指挥,你看这样做好不好?”
“我服从中央的决定。”聂荣臻回答。
“那你回去就做好准备。”毛泽东在沙发上坐下来,示意聂荣臻坐在自己的身旁,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以后吸了一口说,“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后,你立即走马上任!”
毛泽东手里拿着火钳,把火盆里的火拨旺,火盆里的红火、蓝烟呼呼呼直往上冒。他把火盆用火钳向聂荣臻跟前推了推,接着说:“既然你出任平津战役总前委的指挥员,当然要发号施令。让杨、罗、耿第二兵团离开平张线到机动位置集结待命,让杨成武第三兵团从归绥撤围到张家口以西隐蔽待命,你看怎么样?”
还没等聂荣臻回答,周恩来就解释道:“军委的意图是,让杨成武兵团不打归绥,不使傅作义感到紧张,不让傅作义感到西逃无路了,给傅作义敞开西撤之路,不让他考虑南逃的问题。”
“好,平津战役这篇文章要从西线做起!”聂荣臻说。
“是的,这篇文章要从西线做起!”毛泽东说,“现在只有让傅作义心里宽松下来,他才会不慌不忙地想扩充军队的事情,既不想西逃了,也不想南下了。”
“我完全拥护军委的决定!”聂荣臻说。
朱老总说:“东北野战军主力全部入关前,我们的四十六万人马围不住华北的六十二万敌军,奈何不了傅作义,只能先麻痹一下傅作义再说。”
“那就这样定下来!”毛泽东说,“既然水路堵不死,那就把陆路也敞开。恩来,你给徐向前再发一个电报,对太原只围困,不攻击。如果把阎锡山过早地消灭了,傅作义没有作伴的,他会感到精神紧张。惊弓之鸟是会抖翅飞走的!”
朱德笑道,这叫做:“华北无战事。”
周恩来笑着点头说:“大家皆从容。”
聂荣臻续吟了一句:“稳住惊弓鸟。”
毛泽东指着朱德说:“老总最聪明!”
“哈哈哈……”屋子里随即装满了笑声。
大家笑毕,毛泽东说:“依我看,聂荣臻还可以给傅作义写一封亲笔信,你们两个人是老对手了,在以往作战中各有胜负。你就写信说:以后不要再打下去了,双方和谈,化干戈为玉帛。蒋介石不把屠刀压在我们共产党的脖子上,我们才不愿意打仗哩!”
周恩来说:“你告诉傅宜生,抗战期间我们合作的很好嘛!”
朱德说:“你还要提醒傅作义,蒋介石已经走上穷途末路了,让他不要再跟着老蒋钻进死胡同!”
刘说:“再跑下去就危险了,要赶快调转马头,走人民的道路。”
任弼时说:“还要对傅作义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笔直的路。白杨树的笔直挺拔是一种美,龙爪槐的弯曲婀娜是另一种美。”
聂荣臻听后频频点头。
雪后的北平气温陡降,傅作义在北平西郊罗道庄的住房里正在给夫人刘芸生说宽心话。
辽沈战役结束后,傅作义预感到平津地区不久将会成为共产党军队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双方剑拔弩张、一决高下的日子不会很远了。枪炮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夫人和子女留在北平不安全,他决定把夫人和孩子送到远离战场的重庆去。虽然这次分开只是生离、并非死别,但夫人刘芸生还是担心丈夫的安全,不愿意离开丈夫,她不停地在流泪。
“不走不行吗?”刘芸生哽咽着问。
“不行!”傅作义一边回答,一边掏出手绢替夫人擦眼泪。
刘芸生又问:“那要分别多长时间呢?”
“不知道!”丈夫回答说:“不过,我们这次分开只是暂时的。等局势稳定下来、情况好转了,我立即就派人把你们母子接回来。”
“我们走了,谁来照顾你?”
“这你别担心,我手下不但有警卫副官,还有生活秘书。侍卫副官段清文心很细,有他们这些人照顾,一切都不成问题。”
“你受过几次伤,要知道爱惜自个的身子!”
刘芸生说丈夫受过几次伤,那是指1930年中原大战、阎冯倒蒋时,因保定军校同学张荫梧嫉妒傅作义攻克济南的战功,在阎锡山面前栽赃陷害,利用职权,寻衅报复,故意刁难、不发弹药粮秣,使傅作义贻误南下徐州、直捣南京的战机,造成傅部官兵在济南抢渡黄河时几万人死伤,傅作义感到对不起死伤官兵,在天津官邸拔枪自戕时,被夫人刘芸生打了一巴掌,枪口偏离了脑袋,但子弹打伤了他的胳膊;还有今年4月4日下午和段清文等人从集宁一起飞回北平时,在空难中受内伤那一次。
听了夫人的话,傅作义感到很温馨,他安慰夫人说:“没事!伤早就好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空了,你要给我们母子多写信!”夫人说。
“好!我有空就写!”傅作义回答。
送夫人和孩子去机场的汽车已经来到院子门口了,段清文带着警卫人员、勤务兵把行李装上车。夫人刘芸生上车后,十三岁的女儿傅克诚与姐姐傅克壮,以及弟弟傅自励、傅自奋、傅自勉随后相继上车。孩子们纷纷举起小手,望着爸爸高声声喊道:“爸爸再见!爸爸再见!爸爸再见……”
夫人刘芸生眼里含着泪水,向丈夫缓缓招手。
傅作义微笑着,站在车旁频频向夫人和孩子们挥手。他显示出十分轻松的样子,以便减轻夫人的思想负担。
汽车慢慢蠕动着开走了,越来越远,快要看不见了,傅作义还站在原地未动。他深情地远望着,面前是车轮在薄薄的雪地上碾压后、看不到头的两行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