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时台春祭
重 光
蛇年正月初六,恰逢立春节气,我前往位于陕西蒲城县金帜山南坡的时间博物馆游览。
清空郎朗,正午的日轮悬在时间博物馆身后的金帜山顶。阳光绵绵嫩嫩,温温柔柔,用初春的笑颜招呼着每一位游客。踩着时间的节点,摸着“326”工程纪念碑的基座,看着博物馆院内的日晷影子与地砖上二十四节气刻度完美重合,此时此刻,我心中默默地感受着先人们古老的授时仪式。
微风轻轻掠过金帜山山腰千年前唐景陵神道残存的神、兽、人石刻像,掠过神道两旁黄土沟还没有消融的一团一团白雪,缠绕在博物馆斑驳的建筑立面墙壁以及新颖的室外景观,揉进主展馆内大约直径五米、高两层楼的柱形交换开关钢架空隙。我的手指触摸到发射大厅冰凉的金属物件,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面前一左一右,两个整面金属墙发射仪器面板上,排列了密密麻麻多组旋钮。当我试图拧动面板上其中一个旋钮时的瞬间,长长、高高、大大的发射大厅内,空间古老的、现代的分子仿佛活动起来,变成一帧一帧银幕的画面在眼前交替显影。
我看到了结绳记事、结绳记时。
我看到了十二生肖、十二时辰。
我看到了斗转星移与二十四节气。
… …
我看到了以燃香计时被称为“火闹钟”的香漏。
我看到了用水量减少计时被称为“渴乌”的秤漏。
我看到了从漏壶孔流水被称为“漏刻”的水钟。
… …
自然,我也看到了机械钟、电子钟、石英钟、原子钟… …
忽然,画面凝固,耳畔响起短波授时台1970年12月15日首播时“滴、滴、滴——”的北京时间授时声音 。
我的手指离开了发射仪器上已经被暖热的旋转按钮,却想起不知从哪儿看到过的一句话:“历史不是线性的长河,而是无数记忆碎片的重曝”。只是此时,脑海中同时共振的还有一句词儿:那么时间的作用呢?
时间博物馆展览的内容分为两部分。主展馆内主要通过原址原貌,原封不动地展现当时使用的授时设备及保存的部分老照片,告知游客“时间从哪儿来”。副展馆则主要通过一些非原址原貌的实物和图片说明计时发展历程的“寸尺光阴”。我觉得两个馆的题材不同,但是主题相同。这个主题就是 “授时”。
这座以时间为主题的博物馆,是由中国科学院国家授时中心蒲城短波授时台旧址改造而来。短波授时台的前身名为中科院陕西分院。这个项目是国家在上个世纪的1966年3月26日确定的,那个年代为了保密,喜欢用某一个时间节点作为某项工程的代号,所以蒲城短波授时台对外称为“326”基地。 “326”工程1966年底开工,1970年底投入使用。此后,工程历经多次升级,最终建成了高精度的长、短波授时系统,是我国自主建设的第一个专用授时台,被誉为“中国的一面大钟”。
走出时间博物馆室内馆时,立春日的太阳已经西斜,我再次来到博物馆院内的日晷广场,选好位置,站稳脚步,拿出手机欲看看时间,发现晷针投下的阴影恰好覆盖了手机的液晶屏。又是一个巧合吗?好奇妙的时空,好奇妙的时空对应!我倏然想到一个问题:当我们已经处在用原子钟切割时间的时代时,天上的更夫是否仍旧坚持在某个维度永恒地敲响打更的梆子?
2025年2月5日

作者 重光,女。喜欢旅游、摄影、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