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除夕
孟兆军
一年又一年。
除夕亮灯的时候,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在父母那里忙了一天,打扫卫生,贴春联, 挂灯笼, 煎炒烹炸, 甚至买药。 我累得腰酸背疼,高架路上一路狂奔, 进门后一屁股蹲在沙发上再也不愿起来。
让儿子帮忙泡杯茶, 儿子忙着游戏让我自力更生, 老婆一边嘴里嘟噜懒得要命,一边给我翻箱倒柜找我最喜欢的茶叶。 电视里正播放着李焕英,张小斐那爽朗的笑声背后略略含着一丝苦涩。
岁月真的不经过, 明天起, 我也五十了,经历了少时贫寒,异地求学, 下岗创业,疯狂抢房, 非典等各种艰辛外, 目前正面临着人生又一项更大的挑战, 父母彻底老了 ,说话颠三倒四, 一个卧床不起, 一个颤颤巍巍, 穿衣和吃饭都成了问题。 过去的俩月, 我干脆住在了父母家里,洗衣做饭端尿盆,喂药。 昨天还给八十的父亲剃了头刮了胡子 父亲开始是拒绝的, 剃完之后用温水给他清洗时, 他缺点配合得天衣无缝袁,可见他的心里也很高兴 。一个老爷们, 这段时间里, 学会了炸丸子, 做把子肉, 缝衣服, 剃头。虽然做得自己不太满意, 但毕竟给父母解决了暂时的需求,自己也倒很有点小自豪。
房间很大, 保温不太好, 去年才安装到位的壁挂炉暖气明显有点小马拉大车的感觉。 储藏室里还有烧煤取暖时剩存的很多煤炭, 浪费了怪可惜, 我问父母是否一并点着炉子, 泥土中滚了一辈子的爹娘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父母的房间除了暖气之外,又多了一个炭炉子和两节烟囱, 屋里确实暖和了,我和父亲穿着薄衣薄裤坐在屋里,竟然浑身的汗意。只是又多了两项工作,装运煤炭和倒炉灰。 这两项都是很脏的活儿,即使带了手套和帽子, 全身也常常沾满了灰尘, 甚至鼻孔里 也是黑色的。
但我很喜欢这红红的炉火。 一天到晚地添煤掏炉孔。 红得发亮的火苗蹿得很高,炉孔中透出哄哄的声音时, 我便有种莫名的高兴。炉火温暖, 能够穿过寒冷的冬夜进入心里,燃起希望。
晚上十点多, 我读完书或写完一点字后都要去父母的房间, 坐到炉子跟前, 静静地看那炉子里的火光, 顺便给爹娘整整被子。父母微微地起着鼾声, 安详地睡着。
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系列的工作,倒尿盆,洗涮,擦地 ,做饭 ,生炉子 ,然后去胡同口外的垃圾站倒垃圾, 接着把爹娘二人中午的饭和药备好。准备过程中,提前开车预热, 等到一切完毕,车内暖风正好。 我这才告别父母奔赴市区,开启一天的工作。
下午我马不停蹄地奔回,顺便买点菜, 馒头和其他生活用品, 碰到熟悉的路人,告诉我村里卖豆腐的来了,不管家里有无, 我都要赶紧去买点,母亲最爱吃的就是家乡的豆腐,纯粹的大豆味道。掺上一锅北京三号的白菜,无需添加任何佐料, 爹娘吃得特别香甜。
乡村的冬天要比市区低上几度,夜里确实很冷。一人坐在灯下看书, 窗外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但明显感觉到有冷风从窗户缝里陆续钻进来, 进入脚和腿管, 零下十来度的那几天夜里, 腿和脚明显感到了不适,尤其是左腿和腰部, 下床后走路明显有点费力。老婆来电话嘱咐不要太累, 注意保暖,睡前活动活动腰和腿,毕竟是快五十的人了。我嘴里虽然倔强得要命, 心里却是服气得很。
在电话那头的老婆每天天不亮就起,先为刚刚上班的儿子做好早饭, 接着风风火火地下楼小跑着去上班,晚上料理完一切家务后开始为我做各种背后的工作。 出主意,网购,于是家里今天到了一个四腿的拐杖, 明天收到一个不用下床的尿盆,后天是一个只凭语音就能开关的智能灯。 我庆幸自己上辈子修了好福气,娶到了一个好老婆, 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婚后二十多年来,家庭中多少风风雨雨, 都有她在身旁陪伴, 嘘寒问暖, 不离不弃。男人是钢铁,女人是水,男人可能改变不了女人, 但女人可以化成铁水 融入男人的脊梁, 使男人更坚强。
村里接连走了几位老人。 失眠的时候,我想到了人生的意义到底何在, 小时候屁事不懂光知道调皮捣蛋和闯祸, 大了以后挣钱吃饭和养家,然后伺候老人送老人走, 最后自己又迫不得已地成为老人, 被下一代伺候和送走。最后,就留了一张相片。人和树叶草木没有不同, 春夏秋冬, 潮起潮落, 一代一代, 生生不息, 只是每一代都太过短暂。 总是感觉亏欠太多却又无能为力。 这或许是我们这些七〇后的通病, 看着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 满头花白的大表哥对着姨父的灵柩长跪不起, 我的心底五味杂陈,不舍 遗憾 愧疚 祝福和怀疑,犹如现在的梦境, 又如明天真实的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呵呵,大年三十,说这个似乎不太符合中国的习俗, 但这个是实话,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的规律。
白天杂事太多, 夜里失眠, 于是全天都要干活,强迫自己累到散架。 我戴上口罩手套和防护罩, 给爹娘房间消毒曰,蹲在地上用钢丝球一点一点清除长久累积又沾了很多层垃圾的痰渍, 找出电线和工具给父母的床头分别安上触手可及的开关, 握着超重的电锤在墙上钻眼, 沙发东西两侧隔空装上两米多长的晾衣绳。 然后分别把各种用途的毛巾整齐地搭上去。 窗户外边的石榴树枝条婆娑, 遮住了不少阳光进屋,我搭上梯子挥动剪子,咔咔咔一顿乱舞, 凡是挡了阳光道的, 一律除去。 我渐渐习惯了一手拿着馒头, 一手端着尿盆, 鼻涕出来了,和嘴角沾着的炉灰混合在一起 ,管不了那么多, 锅内的中药快糊了。
老婆不停地给我出着主意, 父亲的老年运动鞋可以直接扔到洗衣机里洗,我实验以后确实可以。干净了很多, 还是半干的,省了我很多劲儿。
二楼的一间房里, 父亲还存着一点红木, 够打一个八仙桌和一对太师椅。我曾一度想过,抽空找个木匠, 一口气做出来。对买了书籍和木工工具多年, 准备自己动手的父亲也算是一个交代, 问了一圈,周围十里八村竟然没有木工了。 我还曾把市区南部一些水利工程的风景照找出来给他看,那里面有父亲太多青年时代的心血, 这是虹吸式设计, 这是清斜度 8%的三百米暗渠,这个青年先锋洞里出现过塌方, 王总工死在了里边, 脑袋都扁了,说着说着,父亲推开图册 去抹眼睛。
偶尔我也会冲着爹娘发脾气,刚把床单换上,老妈又给撒上尿或粑粑了。 让老爹帮忙把锅盖递给我, 老爹竟伸手直接去抓炉子里烧得火红的炭。 我气恼 无奈 无泪, 但看到两个老人像写错了作业的小孩子,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时候, 心里一顿乱跳,接着自责。每个人活得都那么不容易,即使是素昧平生的路人。都应该珍惜和感恩。 何况自己的父母, 父母含辛茹苦 节衣缩食 从十月怀胎到把我拉扯成人, 所遇的风霜全部写进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和一头苍白的华发。 那混浊 迷茫 昏花的眼神也曾清澈得像一汪清水过啊, 我生而为人子,床前奉衣汤,自然之理。
生活的过程, 是为了别人, 但最终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良心。 良心,作为一种品质, 需要后天的培养和自身感悟, 有些人教育程度很高, 但却不配为人, 因为缺少良心。
南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听邻居说山上建了好多凉亭和长廊, 还筑坝蓄水成了小水库。我抽空去转过两次, 风景很好,只是没有了小时候的样子, 远远地望着山下鳞次栉比的二层小楼和曲折蜿蜒的玉符河,我想起了当年蹲坐在爹妈摇晃的竹筐里,生啃着贫瘠的山坡地里种出来的红薯, 听母亲轻轻地哼一条大河波浪宽袁 风吹稻花香两岸。 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兔年来了, 爹妈渐渐好起来。 我庆幸这一关算是过了, 可又不敢肆无忌惮地高兴,只在心里暗暗盘算,如何迎接新年。 我和妻子把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安了大大的庭院灯,挂了红红的灯笼,一楼的窗户和入户门上,贴上了硕大的福字。 老婆笑着问院里贴那么多干什么, 我一个一个地讲给她, 这个是寿福, 那个是财福 ,这个是子福 ,那个是口福, 如今这个岁月, 全家人都健健康康, 岂不是多福所致!
久违的烟花鞭炮声此起彼伏, 屡遭压抑身心俱疲的人们,恣意宣泄着失而复得的自由。夜空绚烂 五彩缤纷,红的像火球,绿的像树叶,黄的像阳光, 层层叠叠 密密麻麻 纵横交织,仿佛我们老百姓的日子,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的柴米油盐 ,酸甜苦辣的日常琐事,充满着各式各样的颜色。
而生命却只一瞬,值得珍惜啊。
2022 年除夕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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