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
文/夏琪
在一块不大的林间空地上，一位老人静静地矗立着。春节临近，寒风凛冽。老人仿佛一尊雕像，唯有嘴唇微微蠕动，低声自语：“她说这片地太浪费了，得建点什么才好……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叮铃铃……”老人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接听，身后传来了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站在外面干啥子？真是的，也不怕冷……”老婆婆嘴上虽然责怪，却还是心疼地给老人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大衣。老人露出笑容，将老婆婆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轻声说道：“咱们回家吧，外面实在太冷了。对了，你说辉子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腊月二十一，跟你说了你也不记得。”
“哦，对，就是腊月二十一，今天都十九了……”两位老人的话语在风雪中渐渐飘散。
他们一起走向院子，关上院门，走进了温暖的屋子。外面的寒风刺骨，屋内却明亮而温馨。老人脱下大衣，递给老婆婆，她接过大衣，轻轻抖落上面的冰渣，说道：“你明天去老杨家要点酸菜，等后天辉子回来，我们给他做酸菜炖大骨头。”老人假装生气地嘟囔：“什么？我早就想吃了，你都不给我做，辉子一回来你就做，这是瞧不起谁呢？我明天就要吃，不然……”话音未落，老人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急忙转过身去，尽力抑制这种不适。“不然怎么样？还生气了？”老婆婆望着老人，他抬头看着窗外的雪花，轻声说道：“算了，明天我就去拿，等辉子回来。”老婆婆轻轻瞥了他一眼，继续忙碌地整理衣物。
到了腊月二十一这一天，老两口一大早就起床，忙碌起来。
“老李，你去街上买些血肠回来，辉子馋得不行，早就嚷嚷着要吃了。”老头应道，“好嘞，我这就去，还有别的要买吗？一块儿说了，省得跑两趟。”老婆婆停下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手，给老头披上大衣，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说：“没了，应该差不多了。”老头笑着回答：“那我就走了。”“嗯。”老婆婆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些。”“知道了。”老头打开门，走出去，寒风立刻涌进屋内，气温骤降。老头关上门，踏着蹒跚的步伐向街上走去。
老头在街上转了转，买回了血肠和骨头，他掏了掏口袋，笑着说：“还有剩的呢。”然后转身走进了超市。“李老师，过年好哇。”店员笑着打招呼，“过年好，过年好。”老头笑着回应。“给我拿包黄鹤楼。”老头说。店员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大娘知道不？”“肯定知道啊，她哪管得了我……”这时，店里又进来一个年轻人。“爸，你在这干啥？”年轻人问道。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把烟揣进怀里：“辉子？你上这来干啥啊，你到了不先回家。”老头的举动被辉子看在眼里，辉子也不说破，装作没看见。“爸，我刚到家，妈说你去街上买东西了，这么冷的天儿，她有点儿不放心，喊我来街上接你回去。”老头点点头，跟店员打过招呼就出去了。“爸，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车在这边。”辉子喊道。老头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辉子，爸知道你看到了，千万别跟你妈说啊。”辉子笑了，“行，我不跟妈说，大过年的，抽点，高兴就行。”
辉子打开车门，老头坐进车里。“爸，点上。”辉子摇下车窗，给老头递上根烟。老头一看，心里乐开了花，笑道：“还是辉子懂事儿，等会儿回去爸给你做血肠来吃。”父子俩在车上吞云吐雾，聊了起来。“辉子，你妈总说院儿前面那块空地空着她心里头难受，你给支个招儿，看弄点什么好。”老头突然说道。辉子抖了抖烟灰，说：“这简单啊，妈不是喜欢花儿嘛，整点花儿上去，那林子附近不就是咱家老房子的地嘛，平时也没什么人过去，又不怕哪个乱弄。”
“也是，那行，听你的。”老头没有抽完便掐断了烟头，闭着眼，说道：“走吧，回家。”辉子点点头，又从车盒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老头。“你吃，我不吃这玩意儿。”老头摆摆手。“你闻你身上那么大股味道，回去肯定被妈说。” 辉子作势收回，老头一把抢走，“那俺吃吃，看看是个啥味儿。”辉子笑了笑，开车回家。
春节很快过去了，天气转暖。有一天，老两口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老婆婆突然问道：“老李，辉子喊我们和他去城里住，你觉得咋样？”“我觉得咋样，我觉得咋样还不是看你嘛！”老头哼哼唧唧。“也行，我觉得可以，等这年冬天，咋俩就搬过去，南边再怎么也要暖和点儿，另外，辉子也老大不小了，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过去给他参谋参谋……”老婆婆自顾自地说着。老头装作一点儿没听，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儿，心里却暗想着：去儿子那，那我到时候精心布置的惊喜可咋办？看来得早点弄完了。
“你在听吗？”
“听呢，听呢，我也觉得，咱们得给辉子找个和你一样贤惠的好媳妇儿。”老头儿咧嘴笑着，眼中闪过一丝调皮。
“你就知道贫嘴。”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头儿总是往那片空地跑，渐渐地，空地不再空旷，而是开满了黄的、白的、紫的、红的花朵，五彩斑斓，美不胜收。老头儿满意地看着这片色彩斑斓的土地，又抬头望向天空，满足地躺在躺椅上，从口袋里摸出过年时买的烟，刚要点燃，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心脏剧烈地疼痛，烟蒂从无力握紧的指间滑落……
老婆婆在家里做好了晚饭，左等右等，却等不到老头儿回来，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又过了十五分钟。
她等不下去了。
她有一种直觉，老头儿一定在那片空地上。她多么希望老头儿是去看老张头下棋忘了时间，或者是和老邓头聊天入了迷……她踉踉跄跄地朝空地跑去。
空地已经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月光洒在花瓣上，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美丽。她看到了花，也看到了老头儿。
她走近老头儿，在月光下，老头儿显得格外安详，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老婆婆握住老头儿的手，轻抚他的脸颊，“李老师，这节课下课啦。”泪水无声地划过她的脸颊。“走，咱们体体面面地。”老婆婆用手梳理老头儿稀疏的头发，整理他的衣裳，然后淡定地打电话给辉子……
料理完了老头的后事，辉子劝老婆婆和他一起走。老婆婆也有冠心病，去南方和他一起生活，他好照料老婆婆。老婆婆只是空空地望着墙上老头的照片。照片里老头儿笑着，笑得很灿烂，笑得很幸福，温柔地看着老婆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他还在这里。于是，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冬天又来了。和去年一样，寒冬依旧，冬风料峭，老婆婆步履蹒跚地走到空地，看着眼前被雪覆盖的花朵，干枯的眼眶莫名的有种温热的感觉。她坐在椅子上，寒夜下的空地显得那么冷清，她不禁想起和老头儿过往的点点滴滴，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相守，六十余年，磕磕绊绊地过了一辈子，如今却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眼前空地不再空，心却空了。
她看着眼前的月洒花儿的空地，仿佛老头儿又出现在她面前，伸手，带她走向，下一个六十年……
作者简介：
夏琪，本人今年20岁，目前就读于重庆对外经贸学院汉语国际教育2班。平时热爱写作，喜欢在平凡的日子里写出浪漫的传奇，让这个世界更加温暖！我用文字编织梦想，以笔为舟，以梦为帆，遨游于文学的海洋，探寻心灵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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