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里话元宵
苏庆松
华灯初上,火树银花,万人空巷。我的女儿手持一个烟花冲家人嚷嚷:“这个‘蹿天’爆仗由我来点火燃放……”只听嗖的一声,我们仰望,烟花拖着嘶鸣在空中爆裂;女儿盯着五色斑斓,光芒四射的花炮欢呼雀跃;她朗声背诵起卢照邻的诗:“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玩味着摇曳多姿,云蒸霞蔚的绝妙佳章,古代文人墨客描绘元宵节的经典之作纷至沓来。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李清照的《永遇乐.落日熔金》可谓传唱不衰,她在词里追忆往昔汴京之鼎盛,时光之翛然;当年的李清照意气轩昂,花容月貌,她头戴镶嵌翡翠宝珠的彩色帽子,身裹鎏金捻成的雪柳;她描眉画眼,轻移莲步,体态娉婷;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个个穿红着绿,珠围翠绕,李清照从侧面烘托了元宵佳节人们载歌载舞,欢声雷动,喜气洋洋的热烈气氛。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这是唐朝诗人苏味道、崔液的诗,其辞章异曲同工,都描摹了古都长安元宵佳节的焕然盛景,诗人浓墨重彩勾勒夜之“清辉”:从炫目的火树,明艳的花朵,宛如波光粼粼的“星桥”;从“散玉毫光”的初升之辉,柔媚的流泻之辉,“月明如昼天如水”的澄莹之辉及至月落参横的朦胧之辉;在或近或远,或明或晕的镂金错彩之中,苏诗、崔诗多层次刻画了元宵节的喜气,热闹,其韵致挥斥飘逸佳作中。
古往今来,爱情的话题生生不息,亘古不变。欧阳修在《生查子.元夕》里挥笔抒写了一场相思情泪,其词曰:“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词借写元夕来歌咏、追怀美好的爱情。去年元夜花市璀璨耀眼,繁华热闹,灯光映照着佳人的面容,楚楚动人,盈盈浅笑撩动着才子的心弦,约定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幽会,自然是一番温存,缠绵,难舍难分;今年的元宵节灯光依旧闪烁,花市如故,可莺俦燕侣成了只身孤影,心仪之人竟迟迟未来,那曾经的山盟海誓已化为泡沫,往昔的欢乐幸福却酿成了今朝的不幸苦酒。词中主人公感今抚昔,触景伤怀,终于不堪忍受而“泪湿春衫袖”了。
明代文学家王守仁在其《元夕二首》(其一)里描摹了深深地思念之情,该诗质朴,但意境深邃:“故园今夕是元宵,独向蛮村坐寂寥。赖有遗经堪作伴,喜无车马过相邀。春还草阁梅先动,月满虚庭雪未消。堂上花灯诸第集,重闱应念一身遥。”元宵节之夜,诗人独坐荒无人烟的村落里,他一直叹息地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可山重水复,思念之情缕缕涌来,他只能自慰可以翻阅经书消磨孤寂的时光,幸无车马路过声惊扰自己。该诗颔联、颈联动静结合,看似活脱脱地勾勒出诗人的超然物外,闲情逸致,实则“以乐景衬哀情”,更鲜活渲染出文学家的惆怅心境。此时万家灯火闹元宵,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来了,亲人欢聚一堂,杯觥交错,家眷正在默念远隔天涯飘零的游子,百感交集中,诗人不由得怆然泪下。
元宵之夜喝碗汤圆,沁脾润肺,它不仅能御寒暖胃,更兼补肾,利肝胆之养生功效。女儿正大快朵颐吃着甜糯滑爽的“科迪”汤圆,她抬头问我:“爸爸,您知道古诗中描写元宵节卖汤圆的诗吗?”我摇头,女儿见状把一本书捧到我眼前,用手指着说:“这是我寒假作业上的一首诗,‘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只听鲜艳夺目,错落有致的馅料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想来清朝诗人符曾在数百年之前的元宵节晚上,其生意一定是红红火火,供不应求。“今夕是何夕,团圆事事同。汤官寻旧味,灶婢诧新功。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岁时编杂咏,附此说家风。”从宋代周必大《元宵夜煮浮圆子》的诗里,我们不仅嗅到汤圆的浓郁香味,而且感受到了一份和谐、欢聚的团圆之美,它既是甜甜蜜蜜的一碗心灵鸡汤,也是中华民族赓续不变的民风习俗。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元宵佳节,我们既能徜徉在异彩纷呈的古诗词里,与古人体悟美好节日,又能与亲人阖家相聚,共品甘甜的汤圆,欣赏粲然的花灯,沐浴柔和的月光,尽享佳节的欢乐与温馨,这何尝不是人间的眷顾与幸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