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独守未曾孤
——记四十年前的除夕夜
夏永增

忽忆当年旧岁除,雪山独守未曾孤。
身旁有伴冰如镜,室内无声电暖炉。
木桌诗书风雅颂,罐头鸡蛋酒茶壶。
儿行千里难辞灶,娘跪神前泪似珠。
这是一首旧作。是40年前独自一人雪山过春节的真实写照。
茫茫秦岭,白雪皑皑,川铺银毯,崖挂玉带;偶闻猿啼金鸡鸣,常有野兔刺猬来。这,就是1985年除夕夜我所处的环境。
并且,是一个人的春节。
1984年冬天,上级机关一个电话,我被从陕西武功的空军高炮某团九连,借调到了原空十一军文化教导队担任文化教员,主要负责团以下干部文化课补习的语文教学。这个文化教导队的管理和教学共有4人,一个队长三个教员。当然,队长也是教员,教员也是管理者。
队长和另外两个教员都是文革前的大学生,都比我大十几、二十多岁,也都在西安安了家。而我是文革后军校首届大学毕业生,加之年轻,刚到部队,又是单身。因而,好些跑腿、动力气的活,自然也就责无旁贷的多干些。所以,到了春节,学员和教员们都放假回城里了,我也就顺理成章地留在大山里“守家”。
我们这个教导队具体位置在陕西户县的“涝浴村”。现在属于陕西省西安市鄠邑区境内。当然了,几十年下来,现在这里已经成了著名的旅游风景区,是自驾和徒步爱好者的美丽打卡地。但在那时,可真是充斥着“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荒蛮气氛。
教导队是为了快速提高部队干部的文化素质而临时组建的,因而,所有的教室、办公室和宿舍,都不是专门的,都是我们冒着严寒,加固、整修原来废弃的部队营房而成的。课桌、凳子、黑板等教学设备,也是我于11月中旬,带着一辆大卡车,来回跑一千三、四百里山路,从西安跑到延安拉过来的。
而这个地方,也是原来空十一军通信营的一所废弃营房,在涝峪沟里面。涝峪沟地处秦岭北麓,整条沟谷绵延40多公里,没有公路,进出就是靠一条简易的沙石路。所以,想出趟山,非常困难。特别是到了冬天,山野里全是皑皑白雪,河道被厚厚的冰川覆盖,山外的难进入,山里的出不来。
我就是在这样的水晶世界里过的春节。
佳节来临,雪山独守。但一开始,我并不感到孤独,反而觉得还有些小小的刺激和几分美丽!
大年三十一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扫院子,然后就是忙着为各个房门贴对联。尽管房子都是空的。
大红的对联纸是前两天从山外买回来的,对联内容有现成的也有自拟的。如:“虎行雪地梅花五——鹤立霜田竹叶三”,“云横秦岭行风雪——冰住南山是我家”,“林深竹密熊猫行夜路——雪洁冰清我自过大年”,等等。
为了增强节日气氛,也是给自己壮胆,白天,我总是把录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挂在房檐上的两个大喇叭就一直来回播送着纪宇的两首诗《风流歌》和《爱》。
那时候我还正是喜欢诗和想写诗的年龄。当时正在跟着《诗刊》社的“未名诗人”函授班学习写诗。记得当时我的导师是张志民。
对于张志民和纪宇,那时候根本就不关心他们是谁。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中国诗坛的赫赫名家!张志民是中国作家协会第三、四届理事及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歌谣协会会长,北京诗歌研究会会长,中国诗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原来我的指导导师这么厉害!可惜,学生不才,至今也未成大器,愧对恩师了!纪宇和张志民是同时代人,曾任青岛市艺术探究所所长、市文联副主席、作协副主席,青岛市和山东省专业技术拔尖人次,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看看,有这么两位诗坛大家想陪,这个春节何来寂寞之说?
除了诗,自然还有“远方”。在我居住房子的后面,就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此时的河流已经变成洁白的玉带,南北向蜿蜒上下扩张开去,人站冰川上,霎时就有了一种“通透感”——冻得透,洁得透!
而河的对岸,则是一排百丈冰瀑。晶莹剔透、异彩纷呈,那份冰清玉洁、凌空欲飞的阵势,非亲临是不能想象的。
而我的房前,穿过小院和对面的一排营房,就是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层层山峦。我们的营房在山脚下,这里长满了柏树、荆棘、葛藤等多种植物;朝阳的山坳里,还有些青青的竹子。由于植被茂密、人迹罕至,所以,各类大小动物也常出没于此。松鼠、刺猬、野兔、狐狸、金鸡等经常可见,而听当地百姓讲,熊猫、黑熊和豹子等也偶见光顾。
因为难得的在这深山里待这么长时间,有个学员还里带来了一条猎枪,想伺机寻点猎物。果然一天中午,我正在休息,突然听到“嘭”的一声枪响。结果一只漂亮的金鸡便倒在了他的枪口下。
金鸡”又叫红腹锦鸡。长有丝状冠羽,腹部和胸部为红色,背部和腰部均为鲜艳的黄色,如同黄金般耀眼。是一种非常华丽迷人,极其雍容华贵的鸟。现在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而那时候人们的动物保护意识不强,可以随时捕猎。记得当时这位同志主要是看重金鸡美丽的外表,所以他就细心把皮毛较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做成了一件动物标本。煞是好看。如果保留到今天,也是很有价值的吧?
而现在,他回家过年,就把猎枪留给了我,说是帮我壮胆,以防万一。其实,也就仅仅是“壮胆”而已。我自信不会有什么坏人或野兽来和我一起过年的。
但说到这里,还突然忆起了当地人不曾忘记的一段历史秘辛:60多年前,涝峪曾经发生过一件震惊省内外的大事件: 就是1957年5月,这里上演过一出堪比悬疑电影的反革命暴乱!暴乱分子劫夺枪支、打伤乡长、砸毁商店,并裹挟部分群众,企图两路突围。结果就是在省委的强力组织领导下,暴乱被迅速平息,暴乱分子被抓获并受到严惩。更有意思的是,这里曾经抓获过赫赫有名的大土匪王三春——没错,就是《一代枭雄》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涝峪虽山却不古、虽偏却不安,我们身处此境,有点警惕性还是对的。
说着道着,夜幕降临、除夕已至,“过年”了!
大山里的除夕夜出奇地安静。静静谛听,只有房子后面的冰层下似有细细的水流动的声音,且还偶尔伴着一点点“嘭嘭”冰爆响动,但也是似有似无;轻拉房门,黛青色的夜空布满了数不尽的星星,空旷而神秘;门口一立,一阵风吹来,一股冰冷却直钻脖颈!于是,赶紧缩回回屋内,关上房门。
屋内靠山墙摆放的是我的单人床,一条毡毯,一床军被,一件军大衣;床头北向斜上方,是一方窗子;床前窗下,是一张木桌,桌子上是文化课用书和《诗刊》杂志、以及“未名诗人”函授书籍;床的另一头,是个电炉子,用以取暖和做饭。
那时候还没有禁放鞭炮,但这里听不到大年夜应有的鞭炮声;那时候中央电视台已经推出“春节联欢晚会”了,但这里没有电视信号,看不到。
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除夕夜依旧“红红火火”。
两个大菜:一个军用罐头,另一个还是军用罐头。它们叫“雪菜笋丝”和“青豆肉丁”。是上级机关春节慰问时带来的。外加6个煮鸡蛋。那可是纯正的山鸡蛋,是炊事班长前几天送过来的。一瓶红酒,是那种简易玻璃瓶红色的“山楂酒”,一元多一瓶。电炉子上烧着的山泉水呼呼地冒着热气,一杯浓浓的大叶子红茶泛着亮亮的光。
“风流哟,风流,什么是风流?我心中的情丝象三春的绿柳//风流哟,风流,谁不爱风流?我思索的果实象仲秋的石榴//......我年轻,旺盛的精力象风在吼//我热情,澎湃的生命似水在流!”
录音机里,瞿弦和、张筠英声情并茂地的《风流歌》,一以贯之地为我二十四岁的青葱年华送递着浪漫和憧憬。
当然,这时候响的不是大喇叭,是录音机自带的喇叭。
而此刻,突然想到了一个多月前的一件事。那是个周末,我和几个学员沿浴沟向秦岭深处行进。走着走着,突然碰到了一名挑着两个水桶到沟底担水的陆军战士。一问才知,他是兰州军区某通信团的。原来在秦岭的许多山头上,都有我们的通信哨点。而每个哨点,就是一两个战士长年驻守,负责检查维护军用通信线路。小伙子也就20岁左右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上泛着憨憨的笑容,不善言语的他告诉我们:他们一个团守护的军用通信线路上千公里甚至几千公里,他们的团长下部队,也只能乘直升机来......
夜,渐渐深了,旧历的新年一秒秒向我靠近。此时此刻,我在想,那个守在山顶上比我还年轻的小战士,有酒、有茶、有诗歌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山顶上的风更大,雪更深,生活条件更艰苦......
倏地,一种莫名的感动充盈了我的心间。我突然起身拉开门,对着空旷的夜空高喊:战友们,过年了!
于是,整个山谷里便响起了热烈的回声:战友们,过年了!战友们,过年了!
久久不息。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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