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是一位缄默且仁厚的长者,拥抱着我的童年时光。彼时,日子恰似山间潺潺的溪流,澄澈且欢畅,每日都盈满了惊喜与妙趣。龙山的每一方土地,皆镌刻着我与小伙伴们的足迹。放学铃声一响,书包随意一丢,我们仿若脱缰之骏马,纵情地奔向那片广袤天地,玩起那乐此不疲的“地雷战”。漫山遍野皆为我们的“沙场”,风声、鸟鸣、我们的呼喊声相互交织,共同谱就了一曲童年的欢乐华章。
玩“地雷战”之际,总有年长者在旁观望,他们虽仅是随性点拨,但其手法之老练,经验之充裕,令我们这群孩子由衷钦佩。他们教导我们如何巧妙地伪装“地雷”,怎样挑选适宜的位置埋设,以给“敌人”来个措手不及。我当时只认为他们理应无所不知,却未曾深思,他们缘何对此这般精通。我们以石头、瓦片充作“地雷”,虽是赝品,可玩起来时,内心的紧张与兴奋却丝毫不假。
那时,村里家家户户的墙根处,都静卧着几颗凿了孔的石头。它们就那般悄然地待在那儿,仿佛藏着某些鲜为人知的机密。后来方知,这些石头,与那段硝烟弥漫的抗战岁月休戚相关。它们曾经是货真价实的地雷,是村民们保家卫国的利器,承载着先辈们的英勇无畏与聪慧睿智。
临近年关,村子里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我们这群孩子亦按捺不住内心的亢奋,寻思着弄出点大动静。我们瞒着大人,悄悄将家里的鞭炮偷出,而后在东沟把那些神秘的石头排列成行。谨小慎微地拆开鞭炮,把火药倾入石头的孔洞,再扯几段引线。万事俱备,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眼神中满是期许。随着一声“点火”,引线咝咝作响,紧接着,一连串的火光自石孔中喷薄而出,那场面,比过年的烟花更为绚烂。我们欢天喜地地又蹦又跳,还未等欢呼声在山谷中回荡,家长们便如天兵天将般现身。他们怒气冲冲地揪着我们的耳朵,将我们逐一拎回了家。回到家中,还得跪在神衹前“悔过”,好好反思自己的顽皮淘气。有些机灵的孩子跑得飞快,逃过此劫,可除夕夜的压岁钱却化为泡影,于我们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惩处。
村里有个年长我几岁的叔伯二哥,他恰似一位勇敢无畏的探险家,对诸事皆充满好奇。一日,他不知怎的竟发现了学校讲桌下面的地道。此消息一经传开,我们几个胆大包天的孩子瞬间来了兴致。趁着星期天老师不在学校,我们攥着手电筒,战战兢兢地钻进了地道。地道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之气,因年久失修,诸多地方已然坍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内心既紧张又激动。
在地道的几处缝隙里,我们发现了一些条形火药,甚薄,每条约摸 20 厘米长。这些火药犹如宝藏一般,令我们兴奋异常。我们将它们摆成各式各样的字,继而点燃。只见火光一闪,地面上便留下了黑色的痕迹,恰似大地书写的神秘符号。我们将此类火药称作“棉花炸药”,觉得其奇妙至极。
可惜,我们进入地道之事还是被校长知晓。校长忧心我们的安危,即刻令高年级的学生担土填埋了洞口,而后又在上面浇灌了水泥。就这样,我们的好奇心被永远地封禁在了地道之中。虽说心中略有失落,但我们也深知,校长实是为了我们着想。
童年,最令我心生温暖的,当属我的外公外婆。外公是个讷口少言之人,他总是默默耕耘庄稼,将家中打扫得一尘不染。自妈妈生下弟弟后,我便与外公外婆共同生活。每晚,他们都会给我讲述抗击日本鬼子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英勇无畏的八路军战士,有机敏聪慧的村民,亦有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聆听着这些故事,我对日本鬼子的愤恨自幼便深深地扎根于心间。同时,也养成了我爱听故事、爱阅读的良好习惯。
外婆则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她慷慨仗义,村里不论谁家有婚丧嫁娶或者添丁之喜,她总是不请自来。众人皆尊称她为“富婶”,实际上,村里有不少人的年龄比她还大。外婆的善良与热忱,让我们家在村里备受欢迎。
听母亲讲,在抗战时期外公曾是首长的通信员,他读过私塾,在那个时代堪称有学识之人。在南下之时,他于村里养病,遂留在了家乡工作。尽管他是抗战老兵,却从不自恃功高,在服务公司车马店工作时,热情款待每一位来客,山里下来的乡亲见了他都倍感亲切。后来从省里来了个颇具领导风范之人,询问外公有无需要照料之处,尽管提出。外公外婆连连摆手,他们一生都不愿给他人添麻烦。
后来,外公领取了退休金,外婆在抗战时期身为妇女联合会主任,也获得了生活补助金。舅舅初中毕业后,前往县城,接替外公的工作,拥有了稳定的职业。母亲留在家里,照料二老的日常生活。他们始终过着质朴节俭的日子,虽说生活并非富足,但一家人和和美美,满溢着温馨。
如今,我在小城之中忙碌地生活着。但每当我追忆起在村里的往昔种种,那些童年的欢声笑语、好奇探索和温暖情谊,就像一部部影片在我脑海中不停放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