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过年的故事
杨舟平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经意间,年节又要到了。
实话说,我怕过年,当然这“年”指农历年春节,中国人一年最隆重最盛大的节日。产生怕过年的感觉,我仔细想了想,大约是在我过了知天命之年后,对年脚步的仓促到来,我毫无心理准备和实际行动,甚至越到腊月末越心烦、心乱、心慌。
为啥会产生怕过年的感觉,我也认真思考过,可能主要和年龄有关,说我年龄大,当然目前还不具备这个资格,但已是实实在在的初老年龄了。人过五十,是该安静的年龄了,如果还再做事、说话毛毛糙糙,慌慌张张,不计后果,那显然就是白吃几蛇皮袋盐了。
当然对年的感受不全因随年龄增长而衰减,比如我的父亲,老人家已是耄耋之年,但对年的兴趣依然不减,很重视过年尤其年俗,他常对我说:“过年事大,年事不能马虎,能穷一年,不穷一节。”等等,我虽未和他争辩,却越来越不认可这话。有人爱狗,有人打狗,生活的意趣万不可千篇一律,强求不得。
小时候爱过年,甚至天天盼过年,因为只有过年了才可穿新衣服,吃臊子面,收压岁钱,放鞭炮,还不干家务活,大人们常常对我们这些期盼过年、不懂事的娃娃伙有句口头禅:“娃娃爱过年,大人怕花钱。”样板戏《白毛女》中“喜儿”盼过年的故事到现在我还能背上几段唱词。不管大人有钱无钱,有心情无心情过年,在孩子们的心中,年的吸引远比考试得满分强的多,谁也阻挡不了年对孩子的吸引脚步。少年时期,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夜我还胡诌过一句诗,至今清晰记得:“春节明日到,我心喜若狂。”且不说诗的好坏,但至少可以看出当年如我一般年龄的少年对春节的向往和热盼。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到正月初一晚,父亲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对我说:“年已过毕了!”我一听这话,心情沮丧极了,真想哭:盼了整整三百多天了,难道年就这么快的过去了?好在还有“破五”(关中年俗,指正月初五吃饺子、放鞭炮、赶“五穷”等风俗)、“元宵节”等年节;正月初一以后还可随大人走亲戚,吃好吃的,挣压岁钱------一想到这些,我也就知道父亲在和我开玩笑,年还没过完哩,所以哭着哭着就笑了。
现在,笑着笑着有时就哭了,所以怕过年,首先去哪过年就很纠结,这不是矫情,是过年于我面临的现实问题:是潇洒一回——旅游过年还是去女儿家过年,还是在家乡过年,为此常与老婆意见不一,每每讨论会不欢而终,我倾向在家乡过年,但我仍觉得旅游过年也是不错的过年选择。
我虽已过了近六十个年了,尤其近些年,逐渐对过年产生怕甚至烦的感觉。一怕扫舍打扫屋子,上高爬低,危险劳累不说,打扫一阵就感腰酸腿疼。请个钟点工吧,钟点工打扫完了我和夫人还得一一收拾摆放整齐,特别对我这个有“整洁控”症的人来说还不如不请。二怕安顿年事,每逢年关上街,人行道、车行道人流车流如织,拥堵不堪;平时冷清的超市,临过年了各个货品区会挤成一团糟。如今忘性又大,把要卖的年货记在手机备忘录上,好不容易买回了,一清点又忘了两件,再加上年终各种事,尤其朋友间红白事又生多,真是忙上加忙。贴春联、门神、福字之类活,也不见得简单,将旧春联撕掉,将门窗擦干净,所谓“新桃换旧符”,祈求万象更新,这么一想便马虎不得,站在凳子上甚至爬上梯子,郑重其事地贴上新的,还得贴端正,一个人一般不能很好完成。三怕正月走亲戚。明明拜年时晚辈长辈、兄弟姐妹这些亲戚们彼此都见了面,这叫拜年,时间要在正月初五前进行;由于儒家文化讲究礼尚往来,正月初五以后,长辈或年龄大的兄姐们还要给晚辈或弟妹们或更小辈回送年礼,这叫“送灯笼”,关于过年风俗的讲究实在太多,太繁琐,那叫一个累,亲戚来了得热情招待,亲戚走了那狼藉场面没一两个小时收拾不干净;做客亲戚家得像个亲戚的样子,笑脸不能随便消失,浑身就很不自在,还是累;还有在外地工作、生活的同学、朋友回家乡过年,混得好的,借年节组织的各种聚会,实质内容无非是吃饭,席间,物是人非,又要忍受各种“炫”,更是累。还有各种各样与过年有关但说不上台面的各种累,那才叫烦。有人戏称:“过年就是洗洗涮涮、打扫卫生、忙里忙外,过得不是春节是劳动节。年过完了,一个字,累;两个字,破费;三个字,太遭罪;四个字,还老一岁。”
我平庸且懒散,向来喜欢清静,但偶尔来点小热闹,聚三四个人,喝点烧酒,满脸通红时指天画地,吹吹牛皮,就很舒服。本想多浪费些粮食,追求多活些日子,所以爱生活规律。这一过年,生活生物钟全打乱了,吃不好睡不好。按年俗,元宵节过了才算把年过完,这年从除夕算起,要历时十六天,若从腊八、祭灶算起,时间就更长,而且每个年俗节日还有每个节日的讲究,那才叫一个叵烦,所以如今就越来越怕过年,核心是怕过年传统的繁琐风俗。
西方人的圣诞节如果连平安夜算上才整整一天零一夜,而年俗文化因为是在我国漫长的农耕社会土壤中逐步形成的,老百姓参与度高,隆重,热烈,仪式感强,持续时间长,节奏慢是它的特点。当然,健康有益的年俗礼仪显然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自然有必要传承,比如除夕上坟,怀念故去的亲人,就应该传承。至于礼节性的亲戚往来,如今信息、交通如此便捷,则完全可以简化,如宗亲们一年一聚时可采取轮流坐庄制或在餐馆行AA制也未尝不可。也没有必要携家带口,南北大迁徙,挤春运那个潮,千里迢迢春节探亲,实在太累。平时利用休假日,轻松回家看看就很好,春节假期就像国庆等长假一样完全由自己支配,多好!
过年是倒节气,过年是捋情绪,过年是算收成。淡化年味年气,移风易俗,把每一天当年过,让生活轻松自在,不要人为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给别人添麻烦。时代变了,年节的繁文缛礼也要变
杨舟平,陕西凤翔人,高级法官,中国法官文联理事,中国散文学会、陕西省作家协会、省柳青文学研究会、省国学会会员,民盟省政府文学院副院长,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市苏轼研究会监事长、凤翔区文联常务副主席、凤翔区作家协会主席,获市以上文学奖项数十次,首届中国丝路散文奖、第三届“六维”宝鸡市作家协会文学奖得主,《雍州文学》编委会主任、《一览文学》杂志主编、《都市文苑》副主编、《今日头条》等数家平台专栏作家,陕西省“百姓学习之星”。出版有散文集《情关风月》《一城烟雨》《一树花开》等。作品多篇入选省级中学语文辅导教材、成为多省市中考语文试题解读文章。作品多次被《人民文摘》《海外文摘》《中国妇女》《人民日报》《人民政协报》《法制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法院报》《陕西日报》《散文选刊》《美文》《学习强国·学习平台》《凤凰网》《腾讯网》《中国作家网》等平面、网络媒体发表或转载,共计150余万字。联系 13359171212 通讯 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区人民法院 身份证 610113196612200934 )
2025年1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