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又忘记去看您了

张凯

离春节还有些时日，县政府到迎宾路这一路，车就跟那赶集似的，密密麻麻排起了长队。甭管是上下班的点儿，还是平常大白天，都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我坐在车里，望着这望不到头的车队，心里那股烦躁劲儿 “噌” 的一下就冒出来了，就像锅里烧得滚烫的油，滴进了水珠，噼里啪啦的。

“这几天，天天都堵成这样，算了，明天再去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这一叹气，心里就泛起一阵愧疚。我已经有好些天没去看妈妈了。

眼瞅着春节越来越近，单位里的活儿却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森林防火、安全生产，哪一项都不是轻松事儿，压得人喘不过气，这一天天就这么忙忙碌碌，晕头转向的，竟又把去看妈妈这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可儿子又怎能忘记你呢？”在办公室得空的时候，我就打开手机，看着家里的监控画面。母亲总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头上戴着那顶姐姐买的圆边帽，身上裹着棉睡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

我心里清楚，那些节目她不一定爱看，可她一个人在家，不看电视，又能做些啥呢？

自从和母亲分开住，我就跟自己说，“每隔两三天，一定得去陪陪妈妈，尽尽孝心，这事儿可别忘了。”可这段时间，不知不觉都四五天没去了。其实我也知道，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想想古时候做儿子的，每天还要到母亲跟前问安，人家对孝道的那份坚守，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如今的不是。

下午，我特意提前下了班，在这拥堵的车流里左冲右突，好不容易才到了妈妈家。一推开家门，屋里安静得有些出奇，和外面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的景象，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安静的氛围，就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让人心里一酸，不是滋味。我轻轻按响门铃，上楼就看见妈妈。她听到声响，赶忙站起身来，那动作里带着几分急切，又透着些欢喜。  

“下班啦，今天回来得早。” 母亲笑着说，那笑容里满是慈爱，可仔细瞧，又藏着一丝好久没见我的落寞。

“好几天没过来了，您还好吧？马上就过年了，缺啥我再给您买点儿。”我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我啥都有，自己腌了两块肉，炸了些肉丸子，过年那天再买条鱼，割点儿新鲜肉，就够了。你们记得过来吃年饭。” 

妈妈还是老样子，嘴里总是说着 “我啥都有”。可我心里明白，她是不想给我添一丁点儿麻烦。更让我心疼的是，她现在还时不时要往我手里塞钱，怕我日子过得紧巴。

看着妈妈准备的年货，少得可怜，几样简单的食材，在橱柜里孤零零地放着，显得格外冷清。我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不是个滋味。我不由分说，硬拉着母亲上了车，来到附近的超市。

“妈，看看这个要不要买点，那个呢？”我指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东西问她。妈妈却还是那句话：“我啥都有，真需要了再说，你别老惦记我。”

在我的再三劝说下，妈妈才勉强挑了点儿花生瓜子，除此之外，再也不肯多拿一些东西。从超市出来，我把母亲送到巷子口。她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催我回去：“你快回去吧，车多，路上小心。” 

我望着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长长的。这一瞬间，监控里黑白影像中母亲孤独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原来，这泪水是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的，带着那满满的愧疚和自责，顺着血管，直冲到鼻腔，最后肆意地淌在了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