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似杯浓茶
张凯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时针静静指向十一点。女儿语轩的电话骤然响起,听筒里传来她急切的声音:“爸,都快十一点了,你咋还不回来呀?”平日里她晓得,像今天这么晚我还没到家,又没提前说一声,实在是不多见。
晚间县里开会,时间压得紧,我压根儿没时间回家吃饭,就在办公室随便扒拉了几口便餐,便赶忙开车往会场赶。
会议刚开始,兜里的手机冷不丁响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瞧,屏幕上显示着“他”。这电话,一年到头,大概也就接到一两次,每次看到,还觉着有些稀罕。
“回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从老时光里悠悠飘来。
“回了,今儿刚到,明儿上午又得回上海,晚上出来聚聚,还有老曹。”
“好啊,在哪?听说在月亮湾。”挂了电话,一丝欢喜,像个调皮的小精灵,轻轻在我心头跳跃。
这些年,出去应酬的机会少得可怜,日子久了,我心里头还多少有些抵触,尤其是晚上的应酬。不过,“他”嘛,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说的月亮湾,是县里早些年开发的商品房楼盘,就在滨河边上,像个安静的老邻居,守着这座城的变迁。那院子里,满满当当“堆”着各式各样的夜宵摊点,像热闹的集市。朋友说约在一家叫“店小二”的地方,光听这名字,就透着股亲切劲儿。
这院子,不大不小,正好在新老城区的交界处,地理位置优越,就像城市棋盘上恰到好处的一枚棋子。我几乎每天都从那儿路过,可仔细算算,竟也有四五年没进去过了。
院子中间有个大的石头造型,像个沉默的老者,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地面上有些瓷砖损毁,坑坑洼洼,像张饱经风霜的脸,带着些岁月的痕迹,却也透着股熟悉的亲切。
我早早结束了会议,就像个盼着和小伙伴玩耍的孩子,兴冲冲开上车去赴约。
走进包间,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他和老曹都在。我们几个,那可是从小一块儿撒欢儿长大的,情谊就像老树根,扎得又深又牢。既是朋友,又是同学,都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一起走过了数不清的日子。
我们从跳皮筋、打珠子的趣事聊起,又说到一块儿上学时的调皮捣蛋,还有那些懵懵懂懂的少年情思,每一个话题,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大门。
大家聊得眉飞色舞,眼睛里都闪着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他”家世极好,学历高,又非常有教养,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像山间的小溪,稳稳地流淌。但他骨子里可是个性情中人,啤酒一瓶接一瓶地灌。
唉,一晃眼,咱们都快五十岁了,能记起来的,那些深深扎在心底的事儿,就这么些了。要是不把它们翻出来,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被岁月给埋了。这时候,就得和老朋友在一起,像点亮一盏灯,把记忆的锁打开。
最后,几个人扳着指头数,院子里留在县里的没几个了,大家都像蒲公英的种子,飘向了四面八方。说到这儿,心里头泛起一阵伤感。
我一口酒没喝,就着几杯茶,一起谈天说地。心里想着,等他们喝好了,送他们回去。可“他”硬是不让,那口气,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就这么坐了一个多小时,分手来得太快。
我送他上车,看着车启动,让人心里有些空落。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屋里静悄悄的,我坐在写字台前,脑海里还回放着和朋友相聚的点点滴滴,就像翻看一本珍贵的老相册。
刚泡好的一壶普洱,悠悠地散发着香气。我定是要坐下来,把今天的相遇记录下来,和着这浓茶的味道,醇厚绵长,四溢芬芳。(张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