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岳晋峰

（原创 家在山河间 

 2025年01月22日 07:30 山西）

郎多愁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早年土地刚下放时在三门峡车站上发过货，发货生意不行了就做一些没本的生意。会在集上给买卖牛头口的买家、卖家牵线搭桥，从中压低卖家，抬高买家，赚些差价。要么就是谁家有红白事，他去给人家当总管，吆喝几嗓子，用嘴巴赚上点吃喝。用村里人的话说，郎多愁不是下苦人，是吃飞食的。郎多愁与牛存志有点拐弯亲戚，管牛叫表哥。淹底逢集市，表兄弟在集上见了面。郎多愁今天运气不好，没谈成一笔生意，现在种地大都用上了机械，养牲口的少了很多。在牛市上转了一上午没开张，肚子早就叽里咕噜直叫唤，心想着从谁身上踅摸一顿饭吃。郎多愁胃里发慌，两眼滴溜溜乱转，正无处出手时一眼瞄上了牛存志。

表哥，你这是忙唆唻？

奥，表弟，是你么。你这是干事人，咱能做个唆，来给银行打贷款呢，还能干个唆。

咋么，还，还贷款，你又炒房了？

炒家什？娃买房的贷款还凑不上呢，咱还成精了，炒房呢，炒土豆片吧。

走，走走，还没吃饭吧，到饭店里，我请你吃羊肉泡馍。

郎多愁一把拉着牛存志的袖子，接着说：

我还当你又炒房，干大生意呢。你这一向干唆呢？

干唆唻，冬天地里、工地都停了，闲得蛋疼，下个月的还款还不知道在哪呢。

郎多愁把牛存志领进一家小饭馆，把他摁在椅子上，斜楞了牛一眼，眨了眨眼说：㞗，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挣钱法多着唻，就看你敢不敢干？坐，坐下咱先吃饭，吃好了慢慢说。咱先说好，今天是表弟请你，你可不能掏钱啊。

说完又回头冲着店老板喊：

来两碗羊肉泡麻花，要优质的。再切一盘牛肉。

好唻。饭店老板回身冲着操作间喊：

两碗羊肉泡麻花，一盘牛肉，要优质的。

有表弟愿意请客，牛存志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今天来集上一是为了还银行贷款，二是顺便看看有没有招零工的。他手上布袋里装有两个馒头一根葱，集散了，走路功夫吃两口也就罢了。自己一个农民，本乡本土的，又不出远门，哪能有点饿就上饭店。老理说请人吃饭是为了传名声，自己吃饭是为了填坑。有了外人，就不能自己先委屈了面子。尽管不情愿，还是随着郎多愁的拉扯，入了座。

表弟在外边挣大钱，有唆挣钱门路，也给表哥传传经。你在外头吃肉，还不叫表哥跟上喝口汤。

牛存志一心想着有啥办法赚钱，屁股还没坐稳，就急切地要取经。郎多愁眨一眨眼睛，欲言又止，显得一幅高深的样子，拉长声音说：

人常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你守着你苏家岭那二亩地，哎，没饿死就不错了，还能挣钱？要我说这赚钱的法多了，就看你敢不敢干，可是这话我不能说，除非你个人愿意。算了吧，吃完饭咱走人，我还是不说为好。

你看你，还保密呢，不是叫我抢银行吧，抢银行我可没那个胆。你只管说嘛。

算了吧，我不能直说，将来挣了钱，是你的，有了麻烦，旁人又该说是我引诱你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郎多愁要说，又不透底，牛存志得不到实信，更想听。他被钱逼疯了。

表弟，有话你只管说！我牛存志活了六十多，唆本事没有，做人还是杠杠的。天塌下来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旁人。

真的？表哥话说到这份上，我，我就，我还是先把饭钱结了吧。那事，咱再商量。说完用手往怀里去摸，一边摸，一边自言自语：

哎？我布袋里有几十块零钱，放哪了？懊，是，是夜黑间打麻将输了吧。你看我这记性。哎，说好的，我请你吃饭呢，你看，弄这叫唆事？总不能叫你掏钱吧。

饭桌上，一盘牛肉下去了大半。两碗油汪汪的羊肉，飘着一层红油，绿生生的香菜、葱花点缀着肉片，热气雾腾腾在碗上缭绕。牛存志惦记着表弟赚钱的真经，心想，这是表弟考验我的时候到了。他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冲向收银台。郎多愁作势拦他，嘴里还念叨：

不用你结？这还能叫你掏钱，我，我有，可是，放哪了嘛。

牛存志结完账，坐下来说：

表弟，钱是世上的，你要是怕表哥的这穷气沾住你了，你就不说了。咱吃完饭，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再见了还是表兄弟。

看你说这叫唆，不是我不愿说，实在是有风险，怕将来落埋怨。郎多愁看着牛存志结了账，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放了心：表哥，这事儿别人可能干不了，但是你能干成。你媳妇不是淮沟人嘛。淮沟人住在山里头，整天与山打交道。这几年封山育林，保护野生动物，山猪一群一群的，下山寻吃的。一只山猪按200斤还算小的，你知道一斤野猪肉能卖多少钱？牛存志茫然地摇摇头，郎多愁接着说。一斤肉卖20块还是少的，弄一只野猪，好几千就到手了。牛存志抬抬眼皮说，这多少年，枪都收了，指望咱还能逮着？郎多愁进一步开导：看看，你这就外行了吧，现在谁还用枪打。买一个电猫，下到野猪必经的路口，只要山猪经过，百发百中。牛存志眼睛一亮，还是不放心：这打山猪我知道，我媳妇就是山里人。我小舅子就懂得山猪走的路径，可是就是打住了，有谁能出得起钱吃珍贵的肉？看看，你这就外行了吧，只要你能弄下山猪，销路的事不是还有我嘛！你只管打，我管卖。

两人终于达成了意向。

作者简介：岳晋峰，1963年出生于山西省平陆县三门岳家庄村。特殊年代，特殊经历，很早辍学。笔名岳老三。微信、播客号白浪滔滔，常冠中条山人。喜文爱书，烟酒无缘，诚信待人，掏心掏肺。久居青岛，心念河东，常盼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