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书院游记
作为东坡先生的铁粉,身在海南怎能不去追寻先生足迹,于是驱车百里来到位于儋州的东坡书院前去拜谒。
苏东坡在儋州谪居三年,在这三年中他教会当地居民凿泉挖井,食用净水,他劝农耕种,亲自示范种植水稻,他遍寻草药,为民治病,他兴办学堂,亲授学生,为海南培养了历史上第一位举人和第一位进士、使得海南这么一个孤悬海外,蛮荒闭塞的流放之地变为崇尚文化,学风浓厚的文明之所。当地史志记载:“宋苏文公之谪儋耳,讲学时道,教化日兴,琼州人文之盛,实自公启之。”所以海南一直流传一句话,东坡不幸海南幸,是啊,海南何其有幸能得遇东坡,直到现在东坡文化依旧是儋州的旅游名片,引得多少人慕名而来,为海南的经济贡献着GDP。但是东坡能流放海南是否也是不幸中之万幸呢,有时候跟家人开玩笑说,幸亏那时的中国北方不归北宋所有,要不然把苏东坡流放宁古塔可咋办,我们的大文豪不知又要受多少风刀霜剑,冰雪严寒,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啊。虽然那时的海南时有瘴疫横行,虽也时常有凄风苦雨之苦,但比起那西北苦寒之地还是少些磨难吧。刚到海南的苏东坡“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碳,夏无寒泉”,生活之悲惨可见一斑。儋州知州张中敬仰苏东坡的为人和才情,安排他到官舍居住,却被朝中那些嫉妒他的奸佞所知,将其赶将出来,因为东坡被贬之时有诏令规定:苏东坡不得住官舍、不得食官粮、不得签署公事。虽然那些小人想尽办法折磨羞辱东坡,但是架不住文豪粉丝众多,在当地官员以及居民的帮助下东坡建了茅屋三座取名桄榔庵。后又同挚友学生共建载酒堂,开堂讲学,引得远近内外多名学子前来拜师问道,载酒堂内一时间书声琅琅,弦声四起,读书求学蔚然成风。
这就是文化的魅力,这也是中华文明能够生生不息的密钥所在。苏轼在诗中说,“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苏东坡是真的把海南作为自己的第二故乡了,正如他自己在词中所说的“此心安处是吾乡”,苏东坡就是苏东坡,不论是在惠州的“不辞长作岭南人”,还是在儋州的“余生欲老海南村”,他总能找到心安之归处,若非心中有天地,胸中有大爱之人又怎能轻易做到。所以苏东坡在徽宗即位大赦天下之后从海南回京的途中写下:“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九死南荒终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
词穷而后工,多少磨难才成就了一代文宗,苦难不仅让苏东坡的文艺才情光芒万丈,更是让苏东坡的人生从此脱胎换骨。余秋雨先生说过,乌台诗案后的苏东坡真正地成熟了,那是一种寂灭后的再生,那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面对误解不屑辩解的大气,一种无须声张却自带光环的厚度,一种远离红尘哄闹的淡然,一种一切了然于胸的通透。所以苏东坡在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说:“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虽是自嘲却可看出东坡的超脱旷达,本是人生的低谷却达到了无可比拟,直冲云霄的高度,焕发了璀璨夺目,彪炳史册的光彩。
已灰之木、不系之舟,世人都觉得这是苏东坡一生悲凉的写照,但我却觉得这恰恰是苏东坡超脱世俗的写照,在我心目中只有苏东坡真正做到了庄子所追求的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超然物外,天地大道。东坡不幸海南幸,何止海南人,黄州、惠州、杭州、密州,所有东坡去过的地方,所有读东坡文字的人,不都应该庆幸吗?从这个意义上说东坡不幸天下幸是不是更准确呢?

作者简介:一个不务正业的大学老师,一个喜欢读书喜欢文学的社恐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