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白鹭
王家年（上海）
春天刚在枝头歇下，白鹭就纷纷到来。这是白鹭最舒心的家，白鹭熟悉这片林子的每一棵树，每一片绿荫，这是每年白鹭如约飞来的理由。春光中，它们挺直青色的脚，伸着铁色长喙，在空中起落。或站在树冠上舒展长翅，引颈长鸣；或徜徉在河中梳理羽毛，然后将头埋在洁白的羽翅下小憩一会。
那是春暖花开的清早，我沿着江边的亲水步道散步，忽然看见水面上飞过几只白鹭。只见它们忽而低下掠过水面，忽而振翅奋起；一会又停在护坡石驳岸上，扑打翅膀，整理羽毛；或伸长了脖子沿着江边浅滩上徘徊，有的曲起纤细腿“金鸡独立”，有的站在水边呆若木鸡；突然对水中一啄，就会叼起一条小鱼，高超的捕鱼绝技令人惊叹。白鹭那雪白的羽毛，那纤细、轻盈、矫健的天生丽质，仿佛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白鹭属共有13种，其中大白鹭、中白鹭、小白鹭、黄嘴白鹭和雪鹭，体羽全白，通称白鹭。白鹭，修长的身材，细细的腿，纤纤的脖颈，含情脉脉的眼睛，一身洁白如雪的羽毛使得它无论是在飞行，站立还是行走时，向来都从容不迫，如同芭蕾舞者优雅的身影。大文学家郭沫若在散文《白鹭》中写道：“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一首韵在骨子里的散文的诗。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流线型的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由衷地赞美了白鹭的精巧之美、匀称之美、和谐之美。
白鹭确实是很美的。因它纯净圣洁的外表，卓尔不凡的气质，被称为“雪客”；它与世无争的闲适与淡然，又有着“隐士”的美誉。古往今来，许多诗词歌赋、艺术雕塑，常以白鹭为题材。《诗经》早就有“振鹭于飞，于彼西雍”的诗句来描述白鹭展翅高飞，翩然起落的样子。传统花鸟画中的“鹭莲图”，常被作为赠品，表达一路连升的美好愿望。杜牧轻吟：“霜衣雪花青玉嘴，群捕鱼儿溪水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杜甫留下千古名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李清照的《如梦令》如一幅诗意的画卷，徐徐展开：“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惊飞起的白鹭们舒展开雪白的双翼，从枝头一跃冲起，盘旋鸣啭于翻滚的碧波上，一时白羽蔽空，咿咿呀呀的鸣声不绝于耳，是多么超尘脱俗，飘逸轻灵。
白鹭喜水，常踯躅于河滩、稻田、池塘边，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江南水乡，河湖密布，阡陌纵横，水草丰盛，绿阴匝地，不时有各种鹭鸟光临安家，繁衍生息，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明媚阳光和清新空气。白鹭以鱼、虾、泥鳅等水生物为主食，还捕吃田里的稻苞虫、蝗虫等，这些精灵一般的白鹭被当成吉祥鸟，从来没有人伤害它们。在它们看来，常在田间地头耕作的农人是它们的“熟人”，无需心存戒备。它们有滋有味地生活在这里，时而成群结队在蓝天下掠过，时而贴在静静流淌的碧水中觅食，时而迈着细细的长腿悠闲地散步，时而在密林丛中啄枝筑巢，“叽叽咕咕”的鹭鸟叫声，犹如动听的大自然交响乐，令人赏心悦目。
李白《晚归鹭》里说：“白鹭秋日立，青映暮天飞。”最叫人迷恋的是，晚风习习，炊烟袅袅，柳树依依，在落日的辉映下，水牛悠然自得地行走在湿地内，那晚归的白鹭成群结队从夕阳下掠过，在暮色中构成了一幅曼妙的剪影，真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鹭，让人仿佛身处宁静、和谐，充满神韵，亦幻亦真的世外桃源。这景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群、不同的心情观赏时，所展现的情景感受应该绝不相同……
白鹭是圣洁之鸟，白鹭飞翔时的优美姿势，栖息时的从容神态。我读过旧时的画家多喜欢将芙蓉、垂柳和白鹭一起入画。三两支开得正热闹的芙蓉，一株弯曲倾斜的淡柳，水流深深浅浅似有若无，三两只白鹭披了干净的蓑羽，或飞或立，动静相宜透出一种不染尘埃的淡然之美。若欣赏白鹭的画作，是能让人乐而忘忧的。芙蓉不艳、柳丝不密、白鹭安闲，太幽美的画面，睿智的画家便用三两只小鸟的欢鸣去打破，较为宽旷的留白又给予了观者许多自由想像的空间，便是最让人心旷神怡的神来之笔了。
近代的白鹭画作，或周敦颐的《爱莲说》，或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或别的原因，画家大多用高洁的荷花，和白鹭一起入画。一塘青春明艳的荷花，荷叶阔大碧绿，盛开的荷花亭亭玉立，蕊鲜瓣香地靓丽着。这画的应该是盛夏的荷塘和白鹭。这时的白鹭是最好看的，黑而灵巧的利嘴，弯着长长的绒绒的颈项，头顶上两支高傲的冠羽柔柔地随风飘摇，前颈白丝线般顺滑柔亮的蓑羽披散垂落，肩背上洁白修长的蓑羽衬着同样修长的身体，加上从容、晶亮的眼神，让观者无法移开目光。
秋天的白鹭，荷叶有些残破了，提不起太多精神。那些金黄的芦苇，密不透风地圈出一方安静的水域，双双白鹭独享着它们的欢乐，互相依偎着站立在水中，对着自己的倒影从容地梳理羽毛。一缕清风吹动三五根菖蒲，默默地衬托着这一幅温馨的画面。
画作中的白鹭看得多了，很自然地就吟诵出“西塞山前白鹭飞”和“一行白鹭上青天”等名句。我想到了曾在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去过黄河入海口，那里环境优美，是鸟的天堂，有成群的白鹭，还有数不清的天鹅起舞、白鹤亮翅、鸥鸟翩飞……
这美的意境，纯洁的画面看上去多么赋有诗意，江上的白鹭优雅，它飞，或是栖落，都是诗，是词，是散曲，我惊呆了。那三五十只白鹭，有的倚在小船边，似乎在和人捉迷藏，“漠漠黄花覆水，时时白鹭惊船”。有的正立在江心的水渚边和石块上梳洗秀美。它忽而扑入水中，亲吻江面，水花四溅，像孩子戏水；忽而立于石上，扑打着羽毛，手舞足蹈；忽而栖上柳枝，轻盈、娴静，像那盛开着的白玉兰。
我沿着亲水步道悠闲散步，看白鹭从容地在江面上飞来掠去，在江边闲庭信步，心情也格外悠然宁静。白鹭飞起时，双翅展开如扇，姿态优雅从容；慢飞犹如叶落花间，快飞好似一箭疾驶。在水面上展示轻盈优雅的飞翔技术，偶尔还会发出“呱——呱——”的叫鸣声。
那缠缠绵绵的画面，让我流连忘返。无数次在诗句里触摸，在心底描绘的白鹭，出现在我的视野，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恍惚间，仿佛这些在江上的精灵已在我的心上轻舞，我的心脉随它欢欣起落，悠然地煽动翅膀，我的心海也掀起了一阵阵波澜，真正能体会到大自然创造的神奇。
清凉的风缓缓吹来，层层稻浪翻起涟漪，一阵阵淡雅幽香扑鼻而来。举目远眺，呈现出一派“青山秀水白鹭飞”的生态美景……
作者简介：王家年，男，上海市人。1979年参加工作。在百货公司、区政府防火安全委员会工作。上海电视大学营销专业毕业。业余爱好文学，学习小小说、散文、随笔、收藏方面的知识小品写作，以散文、知识小品为主，作品散见各地媒体。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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