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历险记
韩文谦
去年腊月二十九,儿子从济南回来,洗漱完毕,看了看我那直排式热水器,然后在手机上捏弄了一会儿,对我说:“爸,刚才我给咱买了个热水器,大年初一到货,把那个旧的换了。”我笑了:“唉!你妈让杨师刚修了,要不等它再坏时再买吧。”老伴听了不高兴,对儿子说:“买啥呢买!我喔热水器好太太!我和你对门阿姨在杨师店里买的,简单便宜实用!用了十八年,才坏头一次。刚修好,还不再用个三五年?你每年回来不是换这就是换那,你把喔钱也省着用点儿,你喔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嫑当喔散财童子咧!……”我对老伴儿说:“算咧,娃买了新的就换把旧的换了,你喔热水器也老了。”老伴儿剜了我一眼:“咋咧?我也老咧,你把我也换了?”
儿子听了光嘿嘿笑。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傍晚吃过饭,我打开热水器洗了个澡,感觉水温不稳定,后来烫得洗不成了。我穿戴好坐在客厅看电视,老伴儿突然翘着鼻子往厨房跑,说闻着啥烧焦糊咧,她打开厨房门,一股浓烟呼地涌到客厅。老伴儿大喊:“不得了!厨房着火咧!” 儿子和我一个箭步跑到厨房,见浓烟滚滚,罩得天昏地暗,热水器都烧红了,像发怒的火龙轰轰喷火。儿子喊:“爸,你熟悉燃气总开关位置,拿湿毛巾捂住鼻子,赶紧关气。妈,你快出去,这儿有俺俩呢!” 说完,他也拿湿毛巾捂着鼻子摸索着开了窗户,接着又给热水器浇水。我在浓烟中摸到燃气总开关,关了气,见热水器仍然有火,我喊儿子:“赶紧拨打119!” 儿子嘿嘿一笑:“嫑慌!气关咧窗子开咧就没啥大事咧。” 他继续给热水器浇水,不一会儿,火灭了。
火灭了,浓烟仍翻滚着从窗户往外冒,我打开烟机排烟,厨房渐渐露出原来模样,但楼顶和周围瓷砖都熏黑了。看那热水器,封盖已烧得焦糊,周围黑嘛咕咚的,再烧一分钟,上面的橱柜就会燃烧,楼顶装修板材就会跟着燃烧,煤气管道就会……,我脑子晃荡出许多可怕的镜头:燃气管道爆炸,楼房坍塌,担架穿梭,救护车疾驰,同单元居民哭爹喊娘,电视报道西安东郊煤气管道大爆炸,自媒体造谣政府救灾不力,粉丝不明真相仇视政府……
后怕,把我吓失塌咧。
火灾前后就三四分钟,家里就像遭受以色列导弹袭击的加沙。老伴慨叹:“要不是我鼻子灵,今天就捅大漏子了,当年在新疆幼儿园工作,要不是我鼻子灵,几百个……”我说:“公安局正选警犬呢,要不你去试试?”老伴砸我一锤:“就是你洗澡磨蹭磨蹭把热水器磨烧了,瞎(ha)毛病得的深的很!” 她急忙掏出手机给那烧黑的热水器拍了张照片,说:“把你喔罪证保存下来,看你喔椠(qian)梆梆(啄木鸟)嘴还硬不!今天要不是我鼻子……”我打断她的话说:“今天要不是你鼻子灵,西安市都让我烧成瓦渣滩咧!地球都让我磨蹭成粉面子咧!”儿子听了,哈哈一笑:“唉! 你俩!”
儿媳儿在主卧给孩子辅导作业,听见嘈杂,开门问咋咧,儿子说没事儿你管娃去。
老伴又急忙给远在上海的对门二嫂打电话:“喂!老伴儿,赶紧让租客把咱俩买杨师喔热水器换了。喔热水器老了!对!老了就是年龄大了,年龄大了就得……唉唉……不是喔意思,是家电用的时间长了就得换……对!今天要不是我鼻子灵……”
远处传来烟花墩子炮的脆响。电视里蹦出喜庆的锣鼓唢呐。
看着被浓烟熏黑的厨房,想着刚才热水器呼呼的火焰,按压着未定的惊魂,我叹口气:“唉!眼看着要过年了,弄了个啥事情吗?”儿子说:“嗨!好事情!这才是真正的红红火火过大年!”
我和老伴儿都噗嗤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