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 八 粥
文/刘立和
从我记事起,每年农历腊月初八,母亲都要给我们熬腊八粥。那时我们管腊八粥叫”粘嘎饭”。
小时候农村条件差,买不起桂圆、栗子、核桃、果仁这些东西,腊八粥所用食材大都是我母亲自己种的,比如红小豆,白芸豆、花生,绿豆、虽非名贵身段且种类单一,好在母亲深谙厨艺手段独到煮出的八宝粥吃起来绵弹可口,唇齿留香。
当年日子都很清苦,没有太多的东西用于做粥的配料,可是母亲却总会想方设法给我们熬上一锅热腾腾的腊八粥。
母亲很传统,她在意每一个节日,她说腊八是神节,母亲没啥文化讲不出什么深奥的道理,每次把熬好的腊八粥都要先盛出第一碗供奉神灵,当时单纯的我笑话母亲巫道滴。后来我才知道,这腊八粥与佛祖释迦摩尼有关,又称“佛粥”。母亲常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煮粘嘎饭是怕我们冻掉了下巴,好用粘嘎饭给粘(zhan)上。这锅腊八粥能不能熬好,代表着家人是否旺旺香香,来年的日子能否顺顺当当;锅里的粮食品种越多,代表着家里的好事就越多。
为了准备这锅腊八粥,母亲从秋天就开始做准备了。比如,我们家今年没有种红小豆,屯邻谁家种了,母亲就去与人串换,尽量多凑些。为了这个,母亲还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上几颗生产队不种的粮食品种,哪怕收获一把也好。
母亲煮这锅粘嘎饭也是有讲究的。平时做饭都是用的碎柴火,熬腊八粥母亲则用的她把平时舍不得烧的木棒劈材之类的硬柴火。
她说,只有这种柴禾熬出的粥才香甜黏糊好吃。为了熬这锅粥,母亲腊七晚上就把大黄米用井凉水浆上,红小豆白芸豆用热水浸泡。浆米是经验活,浆的火候不足,口感生硬,浆米时间过长,黄米用手一捻成面了,就是浆得大劲了,这样的粘嘎饭吃起来泻口。
天不亮母亲就起来了,她生起火,锅里加好了水,轻轻倒进泡得全身膨胀的红小豆白芸豆还有一些辅料,花花绿绿的一大锅煞是好看。待熬半个钟头左右,才把大黄米倒入锅中,母亲用勺子轻轻地推着,搅着,以防止沾锅。
母亲不断地添加着木材, 锅中热气腾腾,咕嘟嘟作响,满屋飘香。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锅里面的水慢慢蒸发,缠和在一起的米粒间不时迸发出一个个气泡泡,仿佛一个个喷发的小泉眼。膨大的红白芸豆和花生米漂浮在上面,像一群可爱的胖娃娃。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欢快地舔舐着锅底,火光映红了勤劳善良母亲的脸庞,大铁锅在“咕嘟咕嘟”地欢快歌唱,昏暗米黄的灯光下,不时升腾起团团热气,腊八粥的香味愈来愈浓,愈来愈像香,整个屋子都缭绕在五谷杂粮的香味里。
绵粘圆润的粥里那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红小豆,白芸豆,就像撒进了几把色彩斑斓的珍珠玛瑙,少许翠绿的葱花做点缀,在袅袅上升的热气里,在浓浓香味的氤氲中,看着香气扑鼻的腊八粥,食欲从天而降。
小时候馋啊,喜欢吃又香又甜的食品,母亲早把一碗白糖一碗荤油摆放桌子中央,我用筷子把碗里的粘嘎饭中间撅个窝,舀一勺白糖再加一勺荤油,放进去,用筷子挑起一块粘嘎饭将窝口盖上,待糖油热熔后,再把窝盖拨开,夹起一口粘嘎饭,在糖和荤油的溶液里打个滚,送入口中,开始大快朵颐造起来……我想,那一刻如此质朴简单的味蕾给我山珍海味我都不换!看着我们贪婪的吃相,母亲疲惫的脸上总会露出开心又满足的笑容。
屋外寒风凛冽、冰雪严寒,而屋里的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津津有味地吃着香喷喷、热腾腾的八宝粥,亲情氤氲在每个人的心房,枯瘦的光阴也霎时有了直击心灵的温暖和幸福。
今天,当年为我们煮腊八粥的那个人已永远离开了我们。腊八粥用的食材早已不是从前的白芸豆红小豆小米花生那样简单,腊八粥别说是八样,就是十八样也能凑够,可我还是怀念母亲做的那碗热乎乎、溢满母亲味道的又筋道又鲜美的儿时粘嘎饭,只可惜再也回不到母亲喊我乳名的童年时代了……
腊八粥何芳?母亲灶台忙。
前夜浆新米,五更伴盈光。
一锅心泉煮,满屋梦境香。
今又年关迫,回顾两茫茫。
作者:刘立和
写于2025年1月7日农历腊月初八腊八节

【作者简介:刘立和、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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