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记忆最深的腊八节
作者/李振和
岁月匆匆，腊八节悄然而至，黑龙江的清晨，五点多天空东方呈现鱼肚白，室外鸡叫停止后，是一片宁静。窗户上，冰花如孔雀开屏，似柔枝轻舞，既美化了冬日的景致，也预示着刺骨的严寒。室外，气温已降至零下三十余度，人们常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当太阳初露锋芒，当地人谓之“鬼呲牙”，那是冬日最冷的一刻。然而，物极必反，漫长的寒冬已过大半，春姑娘的脚步似乎已隐约可闻。
腊八之日，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不仅是对严冬的告别，更是对新春与温暖的期盼。儿时的腊八记忆，虽已历经半个世纪，却仍清晰如昨，那份温暖与甜蜜，永远镌刻在心间。在人民公社那段悠悠岁月里，人们衣衫褴褛，补丁叠补丁，却也勉强温饱。我家所在的大队，远离县城百里之遥，规模蔚为可观，下辖六个生产队五个自然村，数百户人家星罗棋布。广袤的土地上，生产队挥舞着集体的旗帜，社员们肩并肩，汗滴禾下土，挣得工分，方能换得一口薄粮。泥草房错落有致，成了那个时代特有的风景线。冬日严寒，雪花纷飞，社员们不畏寒风，打场、刨粪、打麻绳，忙碌的身影在冰雪中勾勒出一幅幅生动的画卷。
尽管生活艰辛，但人们心中却燃着不灭的希望之火，乐观向上，对未来满怀憧憬。他们用心耕耘每一寸土地，期盼着丰收的季节，能多分得几粒粮食，多分得一份红利，让生活渐渐泛起涟漪。腊月一到，家家户户便翘首以盼杀年猪、品血肠，腊八那天，一碗热腾腾的“大黄米饭”（即腊八粥），粘豆包的香甜，更是让人垂涎欲滴。孩子们更是眼巴巴地盼着过年，穿上新衣、品尝糖果、放鞭炮、提灯笼，那是他们心中最绚烂的梦。
日历轻轻翻动，腊八节悄然而至，“小年”的脚步近了，大年也不远了。家中早已按人头分好了口粮玉米、高粱、谷子，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糜子。糜子与红黏谷，有两种黏糯的品种，脱皮磨米后，大黄米与小黄米便成了腊八粥的灵魂。父亲早早地磨好了大黄米，母亲则接过黄的发亮的食材，开始烹制那一碗碗寄托着全家人美好愿景的“大黄米饭”。享受完那顿令人回味无穷的美餐，太阳依旧挂在天边，我们这些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冲进银装素裹的世界，身披厚重的棉袄棉裤，头戴狗皮帽子，手捂棉手套，仿佛一群勇敢的小探险家。我们追逐嬉戏，玩起了别瓦、打尜，还在冰面上自由滑行，欢声笑语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直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弯月高悬，才依依不舍地归家。
那时的冬日，寒冷至极，滴水成冰，但我们的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热情与活力，奔跑嬉戏间，甚至能热得满头大汗，完全忘却了外界的严寒。仰望满天星辰，浩瀚的苍穹引发了我们无限的遐想，关于理想、未来，以及那遥远而神秘的新世界，都成为了我们心中最璀璨的梦。
记得那是九零年的腊八节，我为了帮战友的亲属从海伦搬家到农场，在海伦农村的一家亲戚家享用完大黄米饭后，已是掌灯时分。战友心急如焚，想要赶往海伦的东方红，我虽心中挂念着归途，却也毫不犹豫地答应同行。然而，车辆行驶不久，便突发故障，原来是“二保”时修理工的疏忽，未将轴头锁紧螺帽固定好，导致半轴脱落，轮胎如甩饼般跑出来了。在那个寒风凛冽、雪花纷飞的腊八之夜，我心中满怀感激地回想起我们车队的老队长。他不仅是一位严师，更是车辆保养智慧的传承者。他立下铁律，要求每位驾驶员必须亲手完成从轴头保养到钢板更换、轮胎拆卸，乃至发电机与起动机维护的每一个细致流程。正是这份对车辆维护的极致追求，让我在那个决定性的夜晚，把我所学的助理技术派上了用场。
夜幕低垂，我的车却在关键时刻“罢工”，仿佛是对我的考验。腊八的寒风如刀割，雪花随风狂舞，整个世界被冰封在一片银白之中。我的亲属劝我：“算了，放这儿吧，明早再处理。”但我深知，这是老队长教导的实战时刻，我岂能退缩？面对亲属的半信半疑：“这不笑话吗？你能修好？”我坚定地回答：“你看着，我一定能！”
于是，我唤来大哥，从铁匠炉借来了钢锯与三角锉，准备迎接挑战。我遵循修理程序，先从拆卸各部螺丝开始，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被黄油包裹的轴头螺帽。冬夜的汽油冷得刺骨，一旦触碰，手指瞬间麻木变白，但我没有放弃，因为我知道，这只是考验的开始。
真正的难关在于半轴脱落后，套管螺丝口竟扭曲成了鸭蛋状，螺帽无法安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难题，我冷静下来，找来硬木，巧妙地将其打入套管，通过反复敲打与调整，最终使套管恢复了圆形。随后，我凭借钢锯与三角锉，耐心地按照螺丝顺序，一点点锯出螺纹，再用锉刀细细打磨，直至螺丝扣完美契合。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从晚上六点半直至深夜十二点半，这期间陪伴我的腊八节亲人们进屋暖和了好多次，幸好我的车是抛锚在我的恩师家门口，要是在野外能去哪里暖和？在亲人的陪伴下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欢笑。
那一刻，我深刻体会到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真谛。这份成就感，远胜于任何言语的赞美。试想，若是在修理厂，他们或许会换个修理方式——更换半轴套管，但那又怎能让我体验到亲手克服困难的喜悦与自豪呢。
如今，当我回望那段经历，心中不仅充满了对老队长的感激，更坚定了我面对困难不轻言放弃的信念。因为，正是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挑战，铸就了我们坚韧不拔的意志，让我们相信，只要持之以恒，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
以上散文叙述是我从部队到地方驾驶生涯中，记忆最深家乡午夜修车过的腊八节！
作于2025.1.5.海南省东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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