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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三叔去吃“狗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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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一回吃“狗不理包子”,是在20世纪70年代的初期。那时候的我,有十一二岁左右。领着我去吃的是我居住的那个胡同里,有一个比我大二十岁左右的邻居,姓李,父亲管我叫他三叔。 三叔中等个偏瘦,人有点驼背。脸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的麻点,听母亲说是他小时候得过“天花”病留下的,背后有人叫他“三麻子”。但我听到有更多的人喊他“李三邪子”。因为平时他说话虽不多,但说出的话都很“呛人”,那些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人称他“李三邪子”。叫的时间长了,“李三邪子”就成了他的这个绰号 有一年夏天放暑假的一个中午,我一个人正在家门口兴致勃勃地等着邻居小伙伴出来玩,不知他从哪个方向走到我身后,用手指在我后脑勺上使劲弹了我一个“犁疙瘩”,我回头一看是他,忙问他:“干吗弹我的头?”吓了我一大跳。 他张开嘴露出一颗金牙笑了笑说:“吓了你一跳就对了,走跟三叔我出去溜一圈,我再让你高兴地跳一下。拽着我便往巷子的南口走。我使劲地挣脱着,问他要干什么? 他松了我的手对我说:“回家给你妈说一下,就说我带你去大观园吃“狗不理”包子去。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多岁,到大观园去玩没有几次,什么“狗不理”包子”没有听说过。所以挣扎着不太愿和他去。 在家做饭的母亲听到了我的喊声,放下手里的活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我说话,三叔便对我母亲开口说:“你出来干吗,我叫你小儿去大观园吃“狗不理”包子,有错吗?母亲听了这话明白了什么,她知道他人邪但没坏心眼,所以就笑了笑说:“三兄弟,你叫我几去大观园吃狗不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我先替谢谢你。可是听说那东西要一块多一斤,而且粮票这么紧,干么去吃那么贵的包子”。三叔听后咳嗽了两声。答道:“这个你别多操心了,我昨天刚领了工资,光加班费,夜班费就够了,你忙去吧”。说完又对我:“三叔我叫你去吃“狗不理”包子,你不去,傻了吗?快回家洗洗手跟你三叔走,回来带几个让你妈也尝尝这“狗不理"包子是啥味的。” 我回家洗了下手,母亲又给我换了件干净点的衣服,便坐上他的那辆“大国防”和他一块向大观园驶去。 我住的那儿到大观园的路程不是太远。但他那辆已经有些破旧的自行车由于轮胎气不足,带上我后骑得有吃力。再加上那路面是石头铺成的石板路,高低不一,滑而不平,我们俩只能骑一段再推着走一段。直到过了天桥洞子路才好起来。 很快,过了两三个路口,拐了个弯后他停下来,两脚蹬着地对我说:“下来吧,到地方了” 大观园这个地方我两个两三次,第一次是和家里二哥一块来的,后面两回是和邻居来顺和水子哥来的。 走近这个包子铺门口时,我看见屋檐下面有个黑底金字的牌子,上面有三个大字,我认识两个。一个是天,另一个是园,而中间那个是什么字不知道。于是我便问他:“三叔,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园?” 他抬起头看了下,眉头皱了下,拽了我一下胳膊说:“别管这些了,你看今天人还不少,抓紧抢个桌坐下,要个号。 我答应了一声“嗯”,便找了个门口靠窗的方桌坐了下来。 不一会,一个男服务员便过来分号了,他把一个油渍渍的上面写73的牛皮纸样的小纸片扔给我。 几分钟后,三叔他过来了,一个手拿了个酒瓶,一个手拿了个纸包,挨着我坐了下来。他把纸包打开后,我看到原来是一片片红白相间的肉片。 “拿到号了吗?”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把那号牌给他看了下。 噢,还得等段时间啊?说着他用牙咬开酒瓶盖,闻了闻然后一仰脖子喝下去一大口,随后用手在纸包里掏出两块肉放到嘴里。“好吃”,你也吃点。他眯了眯眼睛对我说。 我回答:“我不太饿,等会吃包子吧。”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随着又是此前的那番操作。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和我吃“狗不理包子”了。一是我有半年没有来吃这“狗不理”包子了,昨天刚发了工资,光加班费夜班费就领了八九块,叫你来吃个包子绰绰有余。二是你小子我看着顺眼,叫我喜欢。我没有老婆和孩子,想找个陪我来玩的。这第三就是你父母对我好,从没叫过我外号,做点稀罕的饭菜还想着我,其他的外人我不啰嗦他们。”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三叔,你都这么大了咋不结婚呢”? 他喝了口酒说:“结不结婚我自己说了不算,结婚干吗?你看看我一个人多自在,愿吃愿喝随意没人管。这个不是你这小孩子问的事。去那边问问叫了多少号了”?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服务台。 我拿着写着号码的纸卡来到服务台前,看见有两三个人正在排队交钱和粮票。在柜台下面中心的地方有一张长方形的黄纸,上面用红颜色写着收款台三个大字,再往下是“天丰园”三个小一些的字。这让我知道了门口牌匾中间那个字原来是丰的繁体字。 “你是多少号?”收款台里面的服务员问我? “73号”,我赶紧回答。 那轮不着你,回座位等着点。谁是69号,抓紧过来把钱和粮票交了。” 我重新回到座位上,见他一瓶酒喝去了近一半,脸和眼睛也有些发红了。 他见我回来便问:“叫了多少号了,还得等多长时间?” “快了,咱是73号,已经叫到69号了”。 他嗯了一声,我过去看看把钱和粮票交上。”说着便起身朝收款处走去。 过了约五六分钟,他回来坐到了位子上,随手把两双筷子放在桌子上。对我说:“吃完饭想着把这酒和肉还有吃不了包子都带回你家去,让你爸爸和家里人都尝尝。”我听了“嗯”了一声 这时候服务员把四大盘子白白的,肉鼓鼓的冒着热气的包子端了过来,虽然还没开吃但我已闻到了我长这么从没有闻到过的肉香味。我看了下得有好几十个。便说:“三叔,你要了多少?这么多,咱能吃得了吗?” “不多,二斤,六七十个。使劲吃,吃不了带走就是了-。”说着他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在醋盘里,并用筷子头在上面扎了两个眼。 开始我认为他这样做是喜欢多吃点醋,而我并不太喜欢醋。所以便直接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嘴上咬了一口。可这一咬不要紧,一口下去包子里的汤热腾腾的,又香又烫。那感觉真的是香得让你舍不得吐出来,而烫得又让你咽不下去。我想,只有初次吃过这“狗不理包子”的人才能体验到! “你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包子吧,”他问我。 我点点头。 他说:“这狗不理包子是猪肉灌汤包。里面的汤热的时候有热气很烫,吃之前要像我这样用筷子在上面扎个眼,放一下里面的热气就行了。”说着,他在一个包子上用筷子扎了两个眼,然后夹给我。“吃吧,这样就行了”。 我在这个包子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果然不像刚才吃的那个包子那么烫了,而那股纯肉的酱香味没有一点改变。这让我没想到吃个“狗不理”包子”还真有点道道。 随后,我一阵吃掉了二十多个。而他不知为什么仅仅吃了五六个。 说真的,那个时候这“狗不理”包子真的是面白馅香,入口难忘。太好吃了!是我长那么大连过大年都没有吃过的食物,所以“狗不理包子”在我印象里是我小时候最好吃的美食。而我的这个“三叔”也是我一生中让我难忘的一个人! 我记得当我回家后,把剩余的那些包子以及酒和肉递给我母亲时,她看了看红着眼圈说:“这个三邪子可真是邪”。 这也是我听到我的母亲第一次这样的称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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