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负重之脚
作者:刘丰歌

拙作“神秘之手”在《海燕》发表之后,有朋友说你既然写了手,何不也写写劳苦功高却默默无闻的脚呢!想想也是,手脚原本一家人,皆因分工不同才逐渐分了家!但脚对人的贡献决不比手少一丝半点,的确是该浓墨重彩记上一笔,让其载入史册的。————题记
人的脚,其实是手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想当年兄弟俩模样也应该差不多吧!只是后来为了适应环境,人的后肢慢慢变成支撑身体能站立、行走、跳跃的脚了。
脚对于一个人而言如大厦之根基,大厦根基不稳,轻则倾斜不正,重则轰然倒塌,正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人的脚要是出了问题,不仅行走不便,更是矮人三分。要挺直腰杆做人,得有脚的支撑,否则就是一句废话。宁可站着生,决不跪着死,瞧,说得多慷慨激昂,但没脚等于零。
武术讲“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可见脚下的威力远大于手。武术中的腿法,是武术“踢、打、摔、拿”四大击打技法之一,招式中就有“旋风脚”“鸳鸯脚”等名目繁多的腿法,《水浒传》中武松醉打蒋门神用的就是“鸳鸯脚”。少林拳的二十四腿法曾让少林武僧名震天下,攻击对手的主力大都是冲锋陷阵的脚。

农民上山种地,下田锄草,靠双脚维持生计。工人建设高楼大厦,制造设备产品,离不开一双坚实的脚板。商人千里之外去经商,靠的是双脚闯天下。军人战场上冲锋陷阵,谁先抢占制高点谁就能赢得先机,双脚的速度往往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黄山挑夫,重庆棒棒军,都有一双铁脚板,无论上坡下坎,都稳稳贴在大地上,帮主人风里雨里讨生活。足球运动员更是靠双脚在足球场叱咤风云,把一个球踢得花样百出,风生水起,引得无数球迷为之疯狂为之忧。
无论贩夫走卒,下里巴人,达官显贵,名门闺秀,脚为他们谋生计出力,撑门面受苦,哪里有他们的身影,哪里就有脚来回奔波。劳苦功高的脚,的确是该青史留名的。
脚的一生,踩荆棘,趟浊流,越沟壑,什么苦都吃,什么罪都受,但他们无怨无悔。受伤了,流血了,伤口愈合,继续工作,从不摞挑子。
常年累月与泥土打交道,遍尝酸甜苦辣咸,个中滋味,只有脚自己清楚,但从不向人说,永远装在心里。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群变态的人突然喜欢女人的小脚,有说始于隋朝,有说始于唐朝,还有说始于五代。有人甚至称夏、商时期的禹妻、妲己便是小脚。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总之都说最初是从宫廷流行开的。应该说宫廷里的女人享受锦衣玉食,脚应该幸福了吧,没想到可怜的脚反而率先遭殃,然后殃及民间。管他哪个时代呢,总之很久很久以前,女人们的脚开始倒霉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小女孩的脚,从小得用布片缠起来,不让脚正常发育,连生存权利都要干涉,你说过分不过分,于是女孩疼痛脚也疼痛,女孩疼痛时扯着嗓子哭,或躺被窝一人孤独地流泪,脚的痛只有自己清楚,只能忍着忍着再忍着,该长总还得长,于是一个个脚趾头都变成了畸形,甚至一个压在一个的身上,互相拥挤谁不让谁,脚变丑了,但人们反而认为很美,听说还有人美其名曰“三寸金莲”。当然开始肯定谁都不乐意的,但当伸出一双小脚引来人们的夸赞时有人又感到自豪了,于是逼迫下一代再缠,如此循还往复,一年年、一代代就沿续了下来,女人的脚,也就忍受了一千多年的苦。这种畸型的审美观,也就延续了一千多年。

女人们的脚受苦多,男人们应该好些吧,其实不然,古代就有一种砍脚的酷刑,称之曰 “刖”。历史记载, 楚国有个叫卞和的人,就是因为先后献玉给厉王、武王,谁知两个高高在上的王认为他献的是石头而被砍去了双脚,你说卞和冤吗?其实他的脚更冤,平白无故离开主人,丢了性命。其实那年代和卞和同命运的人多的是,历史上齐、鲁、郑、楚、卫、秦等国都有刖刑的记载,据说齐国在景公时,刑罚特别重,受刖足之刑的人特别多,以至于有“履贱踊贵”的说法。什么意思呢,就是踊、即现在所说的假肢的价钱暴涨,鞋子的价格却便宜了。《秦简·法律答问》载:“五人盗,赃一钱以上,斩左趾”,也是跟脚过不去的残酷刑法。
想一想生活在最底层的脚真是命苦啊!但历史也证明,凡是对脚大不敬,动辄施罚的人很快都会走向灭亡的下场。如奠定千秋霸业的秦始皇,本想皇位子子孙孙传下去,谁承想只传到二世,便“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一个庞大的王朝被老百姓很快推翻了,原因何在?“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脚本为人立下汗马功劳,受了许多苦,甚至丢了命,但人们对脚似乎并不重视,而且许多不敬之词都用在了脚上,什么手忙脚乱,笨手笨脚,指手划脚,露出马脚,脚踩两只船,临时抱佛脚等等不一而足。脚虽然平时穿着鞋,其实比手干净,但人们仍送其一个极不雅的称号——“臭脚丫”。人们为了耍酷给脚套上各式各样的鞋,但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特别是那个愚蠢的郑国人为了买一双鞋居然宁可相信尺子也不相信自己的脚,这事让脚委屈痛苦无奈了上千年。

记得小时母亲给我做了一双鞋,因鞋小使劲才能把脚丫子塞进去,但脚感到挤得很难受。便给母亲说,母亲却只顾欣赏自己的杰作,哪管我脚痛不痛啊,且再三说鞋子穿穿就撑大了。从此我的脚就忍受着疼痛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大概正处于发育阶段,几个月下来,那鞋把脚的大拇指禁锢得向上弯曲,指甲也向上翘起,那双鞋不仅摧残了一个少年爱美的心,更戕害了我的脚,脚为了争得自由,以自己痛苦变形的代价把鞋戳穿了一个洞,鞋受伤,脚亦受伤,等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的脚不仅没得到母亲的同情,反而挨其一顿臭骂,说瞧你长的什么脚,大脚趾居然能把鞋顶出一个洞。母亲只心痛她一针一线做的鞋,对我的脚却不管不问。这委屈我的脚也只能忍受了。我的脚所受的委屈只是脚中的一个代表而已。其实脚受的委屈多了去了,你想脚的一生要穿多少鞋子啊!什么高跟鞋、老板鞋、坡跟鞋、平底鞋,皮鞋、布鞋、棉鞋、凉鞋等等,无论肥的,瘦的,硬的,软的,都得忍受,许多时候脚为了适应新鞋,还得付出脱皮流血的代价。但人们赞美的,欣赏的,仍只是脚上的鞋,似乎与脚毫不相干。你说脚可不可怜?

脚一生与主人相伴,背负着主人南来北往,天涯海角,却很少给主人找麻烦。不像心脏、肝脏或肠胃那些家伙,一旦主人不善待他们,便发脾气,甚至一不心让主人丢了性命。脚无论胖瘦长短,风里来雨里去,很少给主人出难题,更是很少以病痛的形式折磨主人,脚理解主人的一生有好多事要做,全靠它载主人常年奔波,因此不敢稍有懈怠。记得儿时有个小伙伴,年龄和我差不多,因家穷,春夏秋冬,从不穿鞋,常年一双赤脚板,风里来,雨里去。他的脚为了给他减轻负担,硬是练出一层老茧,脚自己受了多少苦,我们不知道,但知道我的小伙伴光着一双大脚丫,攀岩爬树,如履平地,令我羡慕佩服极了。
脚对主人要求很少,而主人们对脚却索取甚多,多得无法用数字统计。脚的一生为我们走了很多路,许多还是冤枉路;负了很多重,许多是超负荷的重量;受了多少伤,许多不是天灾是人祸;流了多少血,我们捅娄子还得脚自己舔舐伤口。
正因为脚太普通了,常常被我们忽略。但脚若真出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因此,善待脚吧!就是善待我们自己。

作者简介:刘丰歌,本名刘国美。从军三十载,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文艺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中华散文》《海外文摘》《散文选刊》《北京文学》《飞天》《海燕》《橄榄绿》《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数百篇。文学作品曾获《中国青年》散文征文一等奖、“丝路新散文征文”一等奖、“和平崛起.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全国文学创作大赛”散文诗奖金奖、武警文艺二等奖、全军网络文学大赛优秀奖等军内外文学奖20多次,散文入选2016年、2018年“中国散文排行榜”“2018年中国西部散文排行榜”,有数十篇作品被报刊转载并被收入多种文学作品集,作品入选中学期末考试题。出版散文集《踏歌而行》、小说集《吹响竹笛》、美术作品集《刘丰歌刊头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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