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和高远方的到来,惊动了会场。正担心企业遭受大队部同样命运的汪元理、张长河等人见到张义和高远方,真个是喜出望外,赶紧从学生课桌之间站起身来,急切地迎了上去。心怀鬼胎的张元海看见张义和高远方,心中却顿时一惊,本能地赶紧躲在了人后的阴影里。未卜庄、李雅庄、正牌、希望阁等几个村的人,虽然期望在企业分配上为自己村多争点利益,但也不想让企业像大队部那样进入半哄抢状态,见了张义和高远方的到来,脸上现出了少有的兴奋。一时间,大伙儿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会场上最为纠结的就是汪为了,他和张义还没走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对张义和高远方又本能地忌惮,本想保持一下自己做书记的尊严,便沉着腚不想站起来,可当看到会场的人们都起身相迎,不由尴尬起来,不自觉地欠了欠屁股,情非得已地欠着身子,摆出个迎接的姿态。当然,还有一个人没有站起来,那就是躲在人后,被淹没在黑影里的张元海。
走进教室的张义没有理会汪为的尴尬动作,他一步跨上了讲台,面色让汽灯的光亮照得有些苍白。也许是因为走了许多路,也许是因为病后初愈,站上讲台的张义有点气喘。他稳稳心神,面色凝重地扫视了一下会场,会场的人们也都注视着张义,思忖着老书记会有怎样的动作。会场上出奇的静,静得只有汽灯燃烧发出的“哧哧”声。稍稍定神的张义,向着人群,把腰深深地弯了下去,略加停顿,才缓缓站直了身子,深带歉意地示意人们坐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乡亲们,在这里,我先向大伙道个歉。俺张义实在对不住大家,对不住红星大队的老少爷们呀!在咱大队紧要的当口,俺缺乏了担当,让义气蒙住了眼,扒大队部俺是有责任的。今晚,在这里俺向大家表个态。虽然俺不是书记了,但俺还是共产党员,俺再不会去讲什么高姿态了,该管的俺还是要管,该问的俺还是要问。俺是说过,不再干涉汪为独立工作,但这不等于俺不去监督工作,也不代表俺对大队的工作不提啥意见。咳……咳咳……咳!”
说到这里,张义一阵咳嗽,脸上冒出虚汗来。汪元理赶紧搬了一条凳子上来,高远方上前扶着,让张义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张义的几句话先从道义上胜了汪为一筹,也聚拢了人气,人们打心眼里给张义竖起了大拇指。在讲台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汪为,乜斜着眼看着张义的动作,心里思忖着:“这理儿全让你占了,你是左右都有理儿呀,就算你有理儿,我看你今晚咋扭转这个局面。看大伙儿一个个眼红的,谁不想往自己篮子里多剜点菜呀。看你待会儿下不了台,咋办!”汪为心里忿忿地想着。
张义待咳嗽稍定,又重新站起来,声音低沉地说:“乡亲们,咱大家伙儿说说,咱大队置办那些家三伙四的容易吗!大伙还记得盖大队部吧?因为盖屋顶子缺少秫秸扎囤子,十冬腊月的,十几个壮劳力自发到东洼去打苫。为了多打几车苫回来,到了大年三十了,大伙儿还没赶回家……等到别的大队都放鞭过年了,咱们打苫的队伍才刚刚进庄……还有,长河他们民兵连往海铺上送鱼筐,牲口在路上跑折了腿。人们硬是用人力拉车,来回跑了四百多里地呀,跑得满脚都是血泡。大伙想想看,红星大队的这些个家当,哪一个不是咱庄乡爷们儿流血流汗干岀来的呀。还有那窑厂,那是知青点的那些孩子们没黑夜没白天的干岀来的呀!傅滢,大家还记得吧?鲜活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张义说不下去了,咳嗽中涌出了眼泪。在场的人们都被张义的话感动了,尤其是张义提起傅滢,人们心里都愧疚起来,纷纷低下头去,有的还在偷拭着涌出的泪花……
这时,高远方不失时机地接过了话茬,面对大伙,语调沉重而激动地说:“乡亲们!自从我来到咱大队,乡亲们从来没把我当外人。到了这里,我就有了到家的感觉。红星大队的创业路,我是陪伴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红星大队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大家的血汗。前几天,大队部拆了分了,大队财产也拆了分了。大家想想,咱们得到了什么?好端端的家业变成了破铜烂铁,变成了砖瓦石块,变成了破木烂窗,这可是咱们自家的家当,自己的血汗呀,大家能不心疼吗?现在,咱们的副业虽然已经停产了,但财产还在,咱不能再把它白白糟蹋了!今晚,张义同志抱病赶来,他心里装的是什么,想的什么,咱大伙心里都清楚。他想的是他自己吗?他心里装的可全是咱红星大队呀!他是不忍心看着这个家就这么被糟蹋了,才抱病回来的。今晚,咱们正好借这个会,大伙儿好好合计合计,咱们的企业到底怎么办,才对咱大队有利,才对咱全体社员们有利?”
这时候,气喘稍定的张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接过高远方的话茬说:“咱们大小队的干部都在这里了,社员代表也都在,咱大伙是该好好合计合计了,不管干啥事,咱都不能不管不顾。咱拆大队部时,连人家五保户张香亭住的三间房子也给扒了,你让他、还有八十多的老娘去哪住呀?人家入五保可把全部家业都给了大队,这时候咱让人家无家可归了,咱大伙儿说说,良心上过得去吗?如果不是把张香亭娘俩安排到窑厂暂住,恐怕现在早就流浪街头了!”听到这里,人们都惭愧地低下了头。张义咳嗽了几声,定定神儿,又接着说:“还有人说,张香亭有手有脚的,也能说个话什么的,就不该入五保。庄乡爷们儿都知道,张香亭就是一个半拉人,人们为啥给他起个外号叫‘打瓜’呀,能正常过日子还叫‘打瓜’吗?人家如果能好好过日子,还需要入这个五保吗?说这话的人,良心长哪了?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俺都替你害臊!”
这时候,卜纪年站起来了:“老书记,张香亭这个事儿,俺也有错,当时俺也在场。你是没看见,人们分东西都分红了眼,就顺手把人家的屋也给扒了。”
听到这里,张义插话了:“大伙儿都听听,这抢东西还抢顺手儿了。这老卜可是个实在人呀,人家有话儿和他那颗头一样,从不藏着掖着!”
听张义如此一说,会场一下子哄笑起来。卜纪年听人们笑,抬声说到:“笑什么笑,老书记可是真心表扬俺哩。”
说到这里,卜纪年一把捋下帽子,整个秃头被汽灯照得发着亮光。他拍了拍秃头,嬉笑着说:“大伙儿看看,俺藏着掖着了吗?”大伙儿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这卜纪年听到哄笑,又高声喊到:“笑什么笑,俺还有正事没说呢。”
说到这里,卜纪年一本正经地说:“老书记,俺还有几句话说。您知道俺就是个粗人,俺也不会说大道理。俺也知道您的难处,俺也知道高书记为了咱大队受了不少难为。可是,这道走到了这节骨眼上,这人心都给弄散了,这红星大队除了人们还惦记副业上的那些家当,也早已各自为政了。咱就说这副业吧,人们都去忙各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了,谁还有心思去副业上干事呀?这副业分了是心疼,可心疼又有啥用呀?老书记呀,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依俺看,这副业还是分到各村,让各村去爱咋办咋办吧。俺是个老粗,说的对不对的,您别怪俺。”
听到这里,汪元理搭话了:“这老卜说的净是些歪理。是呀,大家都忙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了,可这副业要是再扒吧扒吧分了,咱这么多年的心血不白费了?俺看,还是合计合计还有什么好法不?”
听汪元理说到这里,会场上人们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说分了就一了百了的,有说分了可惜的,有说不分咋办的,有说老书记肯定有办法的……待议论声稍小,高远方看火候到了,就又站起来用商量的口吻说:“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和老书记有个合计,在这里提出来,咱大伙讨论讨论,看看行不?”
说到这里,高远方向张义示意:“老哥,您和大伙儿说说吧!”
张义听到高远方吩咐,也不推辞,顿顿嗓子说:“在路上,和高书记是有个合计。咱大伙看看,如果咱把副业一项一项承包下去,行不行?还有,这承包,可能没有人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咱就先承包经营,一年后再补交承包费,谁有能力咱就让谁包,收上来的承包费咱按人口再分到各村去。咱大伙看看,这样合适不?”
又经过一番嚷嚷,人们都陆续认可了这个办法。
被冷落在一旁的汪为拉着个脸子,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听到人们都陆续拥护和通过了张义的提议,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掺和在了一起,说不出是个啥滋味来。他虽提不出什么驳斥的办法,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让张义说了算。于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准备说话了。也许是由于激动,没等开口,上牙下牙先出现了敲击声。“我说说我的意见。今天咱社员代表,咱大小队干部也都在场,这个副业承包行不行,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这事儿,咱还得请示上级,我没有权力做这个决定,我也不想犯这个错误。现在,如果把副业就这么承包下去,会不会影响和阻碍农村改革呀,如果影响和阻碍了农村改革,这出了问题谁负责?”
“出了问题,我负责!只要大家同意这个方案,我全力支持!”高远方义正辞严地回击汪为。
汪为听到了高远方的表态,不敢正面顶撞,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抬腿悻悻地离开了会场,张元海也趁机溜出会场,尾随而去……
高远方见汪为离开,只看了一眼,也没阻止,回头和张义商量说:“咱明天召开个党员会,再讨论一下今天的方案。讨论通过后,咱再召开个大队班子成员会,商讨一下具体办法。”张义听了高远方的意见,点头表示同意。高远方又吩咐说:“元理,你通知党员,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召开党员会。晚上七点,召开大队班子成员会。老卜,你通知汪为准时参加会议,任何人不得请假。”听了高远方的吩咐,汪元理、卜纪年都分别点头应承着,分头去下通知了……
布谷声中雨满犁,
催耕不独野人知。
荷锄莫道春耘早,
正是披蓑化犊时。
清明刚过,布谷声声,春的脚步在布谷的催促下,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随着暖风的吹拂,如洗的蓝天上,朵朵白云散落,千万条柔柳舒展着黄绿的睡眼,缠裹着飘飘柳絮,让春进入了一种朦胧状态……
红星大队的人们压抑了许久的心也像春天一样,舒展了开来,人们吵着笑着,熙熙攘地从四面八方向红星小学涌来,去参加红星大队副业的发包会。大街上行走的人们都在揣测着谁会承包哪一项副业,推测着哪个副业会有个好前程……
红星小学操场北面教室的房檐下摆了一溜课桌,算是主席台。教室房檐和门窗之间的墙壁上,“红星大队副业发包会”几个红纸黄字会标格外醒目,把大会的气氛一下子烘托了出来……
高远方面带微笑,携手张义,走进了学校。春光沐浴下,二人看上去更加精神。张义一扫病容,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刚刚走到主席台的高远方扫视了一下会场,抬声喊到:“汪为!汪为呢?汪为!”听到喊声,单清仓急步跑过来,结结巴巴地应到:“没……没看……到!”高远方听到单清仓回话,就回头问正在整理课桌的卜纪年:“老卜,看看大小队干部、党员,都到齐了吧?还有各队的社员,都到齐了吧?”卜纪年听高书记讯问,马上向前一步,一个立正姿势,干脆利落地答到:“高书记,人都到齐了,就差汪为这个鳖孙了!前天的党员会上都说好了,由这个鳖孙主持承包会,他也爽快地答应了,可到了关键时候总是爱掉链子。这都啥时候了,不知游逛到哪去了。”高远方听卜纪年这么一说,转身对张义说:“咱准备开会吧!让老卜去招呼一声汪为。”张义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吩咐说:“老卜,你去招呼一下汪为,让他赶紧过来,大伙儿都等着呢!”还没等张义话音落地,学校门外一个声音传来:“我来了!”听上去一副志得意满的腔调。随着声音,汪为紧跟在萧仁峰的身后,一行几人跨步走进了学校。后边还尾随着张元海、汪长富、汪长贵、大箩箩等人。
汪为见红星大队的决策权仍然还攥在张义、高远方手中,大队党员会又一致通过了张义的副业承包方案,大队班子成员会上也商量出了具体办法,还非逼着鸭子上架,让自己来主持副业会议,汪为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但自己人单势微,也不好推辞和反驳,只好先表面上应承下来,散会后赶紧跑到县上去找萧仁峰当面汇报。
听了汪为的汇报,萧仁峰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想不到红星大队仍由张义把持着大权。如果在红星大队打不开局面,势必会影响农村改革的进行,势必会在全县造成恶劣影响,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威信。可是单凭汪为的能力和威信,他是无法和张义抗衡的。如何才能扭转红星大队的局面呢?看来只有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了。萧仁峰问明白了红星大队副业发包会的议程、内容和时间后,决定立即成立以自己的铁杆粉丝——县委办公室主任凌一波为组长的县委工作组进驻红星大队,赶在发包会进行之前,去阻止这次行动。萧仁峰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这事必须一举成功,如果只派凌一波的工作组前往,阻止和压制张义已经足够了,可还有个高远方在那里,单凭凌一波是肯定压制不住的。他思来想去,这事,只能自己亲自出马,才会扭转这个局面,于是他下定决心,自己亲自出马,一举击破这红星大队的张高联盟。为怕走漏消息,他留汪为在县委招待所住了下来,明天一早出发,赶在发包会之前,和汪为、凌一波、工作组一起赶到会议现场。
萧仁峰的到来,让高远方和张义吃了一惊,作为清水县的县委副书记,清水县的实际掌舵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赶来,本身就非同寻常。高远方顾不得多想,忙迎了上去,面带笑容,礼节性地欢迎:“萧书记,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红星大队正要进行副业发包,您来得正好,欢迎您来指导工作!”萧仁峰见高远方主动过来迎接,心里很是受用,板着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他上前给了高远方三根手指头,和高远方的手一触即开,算是握手。目光却不去和高远方接触,两眼巡视着墙上的标语说:“你先别欢迎我,今天我的到来,主要是来宣布县委的几个决定!”随说着随撇开高远方径直走到主席台上,回头吩咐汪为:“看看人员到齐了吧,到齐了就宣布开会吧!”跟在萧仁峰身后的汪为听到吩咐赶紧向主席台课桌前走来,因走得太急,竟一下趴到了课桌上,差点把课桌推倒。扑倒在课桌上的汪为,急忙站起来,因离桌子太近,上身只好向后仰着,感觉不合适又往后稍退半步,嘴巴有点哆嗦和结巴地开腔了。“人员都到齐了吧?嗯……嗯……到齐了!我……咳……我宣布开会!大会进行第一项,首先对县委萧书记百忙中来到咱们红星大队指导工作,表示热烈地欢迎!”说罢,自己先“啪啪”地鼓起掌来,可响应的,只有萧仁峰带来的那几个人和张元海几人的零落掌声。
对萧仁峰,红星大队的人是认识的。前几年,萧仁峰被打成走资派时,就下放到红星大队待了两年。那时候,社会主义建设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可下放来的萧仁峰总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冷眼旁观者,和群众融不到一起。红星大队的人们虽然没难为他,但却对他装腔作势的派头没个好印象。因此,今天大伙儿对他到来的突然到来,反应自然冷淡。汪为见自己的带头鼓掌没几人响应,脸上不由一阵尴尬,随后又顿顿嗓子,声音有点直地喊到:“大会进行第二项,欢迎萧书记给咱们大队做指示!”随说着随又自己鼓起掌来,台下依然没个响应。
这萧仁峰到底有些领导风度,看人们不做欢迎,仍然不愠不火。他清了清嗓子,低沉而威严的开腔了:“今天借此机会我来到这里,是为工作来的,大家欢迎我也来,不欢迎我也要来。我没有什么指示,只是带来了县委的几项决定,向大家公布一下:一是,县委决定高远方同志不再担任红星大队住队干部,接到通知即刻去县委办公室报到,工作另行安排。二是,为了红星大队农村改革的稳步推进,县里成立了以县委办公室主任凌一波同志为组长的工作组,来村指导工作。三是,红星大队从今天开始,宣布解散,今后以自然村为单位,成立新的大队,由工作组负责各新大队班子的建设。四是,对原大队副业做价后分配到各新大队处理。”讲到这里,萧仁峰环视了一下会场,又强调说:“原红星大队的一切工作全部纳入工作组的工作范围,工作组直接听从县委的领导,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干预工作组的工作。后面的工作,由工作组根据县委意见和精神有序展开。”
萧仁峰宣布的几项决定,让高远方大吃一惊,这分明完全改变了会议的议程和内容,这和本次会议的初衷已大相径庭。这突然袭击的手段,让高远方顿感无所适从。即使高远方再有智慧,也一时找不到回旋的余地。
此时的张义,内心突生一种被人戏弄、遭人羞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下子转化成了愤怒……
萧仁峰不等人们反应过来,向人群挥挥手说:“乡亲们,再见了。今后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及时向工作组反映和沟通。还有,工作组在工作中一定要广泛听取群众的意见!好了,乡亲们,再见了!”说完,萧仁峰抬脚就要离开。就在这时,稍稍有点冷静的张义迎了上去:“萧书记,请留步,俺有一事不明,向您当面请示一下。”萧仁峰其实早就看到了张义的存在,只是今天他不想和张义正面接触,所以故意不去理会。现在见张义直接招呼着迎了上来,他不能再做回避,只好挤出些许笑纹,故作关心地说道:“张义同志,听说你病了,身体无大碍吧?什么请示不请示的,有话直说无妨。”张义听完萧仁峰回话,向前跨出一步,不卑不亢地说:“萧书记,我们大队正在准备召开副业发包会,想不到您及时赶来了。可是,您的到来,改变了我们大队的会议议程,还宣布了县里的几项决定,这几项关乎红星大队命运的决定,您总得征求一下我们大队的意见吧?”
听到这里,萧仁峰拉下了脸来。“张义同志,你一个普通党员竟然来质疑县委的决定,看你是个老同志,我不和你计较,有什么问题向工作组反映吧!”
见萧仁峰如此搪塞,张义的犟脾气来了:“萧书记,这几项决定关乎着我们红星大队的前途和命运,我作为红星大队的一个社员、红星大队的一名党员,想弄个明白,不过分吧?”
听到这里,萧仁峰厉声打断了张义的话。“张义同志!农村改革的方针和政策是坚定不移的,十年动乱让国民经济已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不改革行吗?农村改革是大势所趋,谁也阻挡不了!”
萧仁峰这种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方式,让张义气愤了。“萧仁峰同志,副业承包和阻挡改革掺和得上吗?难道像大队部一样都拆了分了,才是改革吗?”
“张义!我们的改革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有点偏差是允许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才是实事求是的精神!我不和你做什么争论,你就不要鸡蛋里挑骨头了!还有,你的错误本来不做追究了,已经给了你改正的机会,可你不但不去感激组织的挽救,反而还变本加厉。你是不是让我们这些老革命再进一回牛棚,你才满意呀?”虽然萧仁峰了解张义的耿直个性,但当众顶撞自己还是让萧仁峰意想不到的,盛怒之下,萧仁峰的声音如同撕裂的竹子声一样吓人。
在场的人们都为张义捏了把汗,高远方赶紧过来阻拦张义。
张义听了萧仁峰的这些话,已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进退,不顾高远方的阻拦,抗声说到:“萧仁峰同志,你不是一直都说要实事求是吗,你说什么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你看看红星大队的这些副业,你看看那些分掉的家业,你看看那些水利工程,你看看学大寨的成果,哪里崩溃了?还有你说的牛棚,当年你下放到红星大队时,张来芬大娘把正房让给你住,你竟然敢说是牛棚,这就是你的实事求是吗?”张义的嗓音也如撕裂了一般,直接而劈雳。
张义的质问和回击,让萧仁峰深感震惊和无可奈何,但作为清水县的掌舵人,他对张义的无礼是不能容忍的,急切之中,一时又拿张义没办法。他哆嗦着手,指向张义高喊:“张义,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把他给我带走!带走!”听到萧仁峰的指示,早已比萧仁峰还愤怒的凌一波和工作组冲了上来,动手就去抓张义。汪元理、张长河、卜纪年、单清仓等人赶紧奔过去,挡在了张义的身前。两伙人相互推搡起来,此时的汪为不知加入到哪帮人中是好,慌慌张张地原地打着转转。
会场上的群众开始骚动,拥挤着向主席台涌来,局面的失控一触即发。张义有可能因此而受到处分,或许不单单是受处分那么简单了。高远方了解萧仁峰的性格,这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高远方更了解张义那刚正不阿、不到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性格,面对这混乱的局面,高远方再顾不得许多,一声断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