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佩锋
冬至到,甜酒香。转眼间,冬至到了。民间有冬至大于年的说法,因为过了冬至,离过年就不远了,也渐渐有了年的氛围。每到冬至母亲就会酿好一坛糯米酒以备过年食用。冬至蒸糯米甜酒也是家家户户的一件重要事情。
蒸糯米酒是一门细致活,也是一门技术活,有很多的讲究,有的人一直做不好。而我母亲酿得一手好酒,村里很多人都来向她讨教,她的秘诀是“用心”。
冬至这一天,父亲早早起来,挑着木桶去村口挑最清纯的泉水。母亲说做甜酒的水要特别好,要第一道山泉水,这样酿出来的酒味道才纯,才甜。父亲挑了两担水,把水缸也装满了。母亲开始忙活起来。母亲用竹筒(一筒一斤)量好米,足足量了十五筒,我们家人多,酿得甜酒也多。做甜酒的米是晚稻的糯米。每次晚稻育秧,母亲就要育一些糯米秧苗,用三分田种糯米稻。这几分田母亲看得特别重要,还不许父亲打农药。等到晚稻成熟收割回来,母亲还要比其他的籼米稻多晒两天,这样的糯米才是做甜酒的上好材料。可见母亲的用心从一粒糯米开始。量好米后,母亲用父亲刚挑回来的泉水淘米,淘米时不要用力搓,会把表层的营养物质搓掉,淘两三次就可以了。接着是泡米,大约浸泡5-6个小时,用手可以把糯米捏碎就行了。这只是刚开始,后面的功夫才是技术活。母亲把米沥干,舀到木甑中放进大铁锅中用柴火蒸。小时候,我常坐在灶台边添柴火,我非常喜欢这种活,我喜欢听柴火的“噗呲噗呲”声,喜欢听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喜欢闻糯米饭的清香.....那味道是儿时最珍贵的回忆。坐在灶台边,我把柴火烧得旺旺的,一股暖意顿时传遍全身,更有一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浪漫。蒸了一个小时,糯米饭的香味慢慢的弥漫开来,弥漫在空气中,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再过十多分钟,母亲叫我熄火。母亲揭开锅盖,我瞪大眼睛凑过去,这香味扑鼻,米粒晶莹剔透,象一粒粒珍珠,让人垂涎欲滴。母亲知道我们嘴馋,每个人抓了一团糯米饭,我们用手反复抓几下,这就是那时候的糯米团子,我们不用任何调料,那味道特别有嚼劲,至今回味无穷。关键的一个环节来了。母亲把糯米饭倒在簸箕上晾凉,用事先准备的凉开水晒在上面。过了一会,母亲用手摸一摸饭的温度(温度是酒发酵的最关键的因素。),觉得差不多了(母亲做甜酒全凭手感),把酒曲均匀的散在上面,然后搅拌均匀,一勺一勺的舀进大瓦缸里,非常细致。我看见母亲脸上洋溢着笑容,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满足。接着她和父亲把瓦缸放进竹筐里,小心翼翼的盖上棉被,象对待襁褓中的婴儿似的。我那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盖上棉被,后来才知道那是起保温作用。过了两天,慢慢地闻到甜酒的香味了,我问母亲是不是可以吃甜酒了,母亲说急不得,才刚刚发酵呢,并且再三嘱咐我们不许打开那棉被,谁动就挨打。我们忍住嘴馋,又过了一天,母亲进屋掀开棉被,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香甜软糯的酒酿已然成形,仅是那味道就令人陶醉。我跟在母亲身后,母亲用勺子舀一勺给我,甜酒的清香轻轻拂过舌尖,酒酿的甘甜缓缓在口中铺展开来,久久地,久久地在舌尖徘徊。接着母亲又舀了一大碗出来,家里每个人吃上一勺,那味道,那情景,至今回味无穷。吃完我们都望着母亲,母亲说刚出炉的甜酒不能贪嘴,我们也只好作罢。
有甜酒酿的日子特别快乐,冬至后的天气分外冷,这时母亲就会煮甜酒蛋给我们吃,但不是每天都有吃。我们考试好,劳动积极,母亲会用甜酒蛋奖励我们。为了吃上母亲的甜酒蛋,我们学习特别努力,劳动也特卖力。
有甜酒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到了春节,母亲用甜酒蛋招待客人,大家都夸母亲的甜酒好喝。母亲是在用心,用情待人接物,母亲的那坛冬至酒是家的味道。
母亲去世后,勤劳的二姐,聪慧的小妹传承了母亲的手艺,过年回去,二姐,小妹早早就装好一坛甜酒让我带回来,这哪是酒,这是情,这是爱。
再后来,我也会酿一坛好酒,我终于明白母亲的“用心”二字。
冬至节到了,甜酒已酿好。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