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岱史话(二):鼎湖和鼎湖宫
焦岱川史前即有人类活动,嘴头遗址即为凭证,属仰韶文化晚期和龙山文化早期。
然焦岱川进入历史视野还是在秦汉时期,其标志就是上林苑在焦岱的开辟和鼎湖宫的建设。
自秦孝公在渭河北岸建立咸阳城以来,白鹿北原便成为连接秦都和商於古道的交通要道。同时北鹿南原也受到了秦室的关注。
始皇时,焦岱川就成为上林苑的一部分,始皇建有鼎胡宫(后人们称为鼎湖宫),其址应该就在今焦岱石艺园附近洋峪的山梁上,汉鼎湖宫是在秦宫的基础上重新建设的。
秦二世在长安区的二圣宫村建立行宫。这两宫连成一线,说明焦岱川在那时已成为皇室休闲游猎之地。其路线就是嘴头以北穿过浐河,经其东岸上行,一直到今柳湾村附近穿越焦岱河,前赴鼎湖宫。
汉兴,与民修养生息,上林苑尽管设置,但规模应该小些,并一度还与民间。汉武时,国力鼎盛,便对上林苑重视起来。武帝时上林苑规模宏大,东起蓝田、宜春、鼎湖、御宿、昆吾,沿终南山而西,至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濒渭水而东折,其地广达三百余里。《汉书·旧仪》载:“苑中养百兽,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在保存着射猎游乐传统的同时,大兴宫室建筑和园池。据《关中记》载,上林苑中有36苑、12宫、21观。可以这样说,在汉武帝这里,长安城和上林苑密为一体,皆属皇家所有,上林苑里的宫观是长安城在乡野的自然延伸,是一个庞大的城建体系。
根据宋敏求《长安志》的记载,上林苑中的宫往往是同殿、观结合起来的建筑群,因此,汉武帝在焦岱川秦宫旧址重建的鼎湖宫,不会是一座孤单的宫殿,而是一组建筑群。上个世纪80年代发掘发现,遗址面积东西1500米,南北1000米,文化层厚1~4米。遗址范围西南至羊峪河畔,西北至焦岱街鼎湖学校一带,东南至张村村北。
因此,武帝孙曾孙汉宣帝废后霍平君二迁之云林观应该就在附近,因此自杀后就地葬在贵人垞。
汉武帝为什么在焦岱川重新兴建鼎湖宫? 这是因为他尤敬鬼神之祀,渴望长生。当时民间传说黄帝长生,曾在焦岱炼鼎,鼎成驭龙上天。武帝希望也像黄帝一样。
《史记•封禅书》中曾有这样的记载:当时有一个叫公孙卿的方士,对武帝说,"黄帝铸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後宫从上者七十馀人,龙乃上去。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後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汉武帝听了欢喜道:"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鵕耳。"
尽管鼎湖宫建在这件事以前,但这个传说早在民间流传。这个传说是如何流传于本地的,以后我专文分析。恰巧的是,当时牛心峪里有湖,就被当成了鼎湖,成为传说赖以成立的物质基础。
牛心峪中今有二村,分别是上湖滩村和下湖滩村,光绪《蓝田县志》统称湖滩子。这说明以前这两地有湖。
湖有多大呢?杨少敏老师在《话说焦岱》中,认为汉代在鼎湖南岸筑鼎湖宫,说明当时鼎湖宫以北还在水中。上湖滩、下湖滩的地名,说明鼎湖的水是逐步退的。由于河流淤积,地壳的抬升,鼎湖的水退去,先出现上湖滩村,再出现下湖滩村,最后岱峪河、牛心峪河水归了河道,湖底成了村子。
按照杨老师的观奌,焦岱街汉时还在湖里,所以鼎湖宫只能建在湖南山梁上。
对此我有自己的看法。
查上湖滩村和鼎湖宫所在海拨,分别为840米和620米不到,之间落差220米。水往低流,如果真有这样的湖,那连鼎湖宫都在湖里了。如果说东,南,西都有山岭为岸,那么北边又有什么地形可以为岸阻挡水流形成大湖呢?
所以汉时的湖,有多大呢?应该就是两个分别位于上、下两个湖滩上的几十亩的大湖塘。
湖塘位于上、下湖滩的串珠状盆地。据有关实际考察,这两个盆地所在处,均有数条断层相交,岩石较为破碎,抗冲刷能力较弱,因而在流水的作用下形成宽浅的小洼地。
湖是什么时候流失的呢?
我估计唐代之时。唐代关中人口增加,粮食紧张,甚至连皇室都要去洛阳就食,被称为"逐粮天子"。这是史有明载的。
甚至出现过这样的事:关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 上忧之甚,会韩滉运米三万斛至陕,李泌即奏之。上喜,遽至东宫,谓太子曰,“米已至陕,吾父子得生矣。”时禁中不酿,命于坊市取酒为乐。(《唐纪四》)
人口增加,城南普遍开发,南山树木砍伐严重,因而水土流失,湖底不断抬升,才会逐渐消失。
还有一个间接的证据,就是武德年间,当时宁民县令在库峪河和汤浴河引水入京。汤峪温泉才被发现。那是在疏通河道。说明这时河水减少了。
有了黄帝铸鼎的传说,又有湖作底子,因此秦汉会在焦岱建宫,就近领略黄帝的"灵气"。
不过汉代的鼎湖宫,因应"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的记录,写作"鼎胡宫"。解放后在鼎湖宫遗址的发掘过程中,发现了"鼎胡万寿宫"的几片瓦当就是证明。
鼎湖宫在汉武帝时极盛,但以后随上林苑的败落而毁弃。昭、宣二帝之后,到元帝时,因朝廷不堪重负而裁撤了管理上林苑的官员,同时把宜春苑所占的池、田发还给了贫民使用。成帝时,又将“三垂”(东、南、西三边)的苑地划给了平民。西汉末,王莽于地皇元年(公元20年)拆毁了上林苑中的十余处宫馆,取其材瓦,营造了九处宗庙;接踵而来的又是王莽政权与赤眉义军争夺都城的战火,使上林苑遭受了毁灭性的劫难。鼎胡宫也在这个过程中消失了。
鼎湖宫在上林苑,上林苑在关中,这是常识。特别是第一部记载长安城以及周边园林宫观布局的《三辅黄图》有明确的记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湖的消失,人们连对焦岱存在过鼎湖宫的记忆都模糊和消失了,以至鼎湖宫在哪里,都成了公案。
造成这个公案的首作俑者,是西晋的晋灼。他集《汉书》诸家注为一部,以意增益,辩其当否,名《汉书集注》。其中为《汉书· 郊祀志》中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 作注说,“ 《黄图》 宫名,在京兆。《地理志》 湖本在京兆,后分属弘农也。”
他的意思是,鼎湖宫在河南的阌乡县,汉时叫胡县,属京兆尹管辖,汉武帝改名为湖县,那地方也有黄帝铸鼎的传说和鼎湖的地名,所以他认为那里有鼎湖宫。
不过,他也没有丢弃蓝田有鼎湖宫的说法。
宋敏求的《长安志》则无蓝田鼎湖宫记载。但在上林苑中对鼎湖的注解说:"晋灼曰:鼎湖,宫名也,黄图以为在蓝田。"
清代杨守敬《水经注疏》中也说过:"朱珔据《羽猎赋》晋灼《注》及《索隐》引《黄图》,鼎湖宫在蓝田,辨湖县与鼎湖无涉。"可见,晋灼还保留了《黄图》的说法,这个说法一直保留到唐代。
《黄图》自汉末魏晋产生后,人们引用《黄图》不断给其他典籍加注,加注过程又产生新的观奌,这些现奌又反馈到《黄图》,使得《黄图》内容不断扩充和变异,最终定本于唐代,成为今本。今本《黃图》的最终说法是:"鼎湖宫,在湖城县界。又一说在蓝田,有亭。昔黄帝采首山铜以铸鼎,鼎成,有龙下,小臣攀龙髯而上者七十二人。汉武帝于此建宫。"
典籍中鼎湖宫址已移,焦岱鼎湖又逝,其后,人们把眼光主要集中在河南,连元代的《类编长安志》亦记载鼎湖宫在湖城。蓝田焦岱的鼎湖宫被人们遗忘了,只能躺在少数蒙着灰尘的古籍中,仅为少数学者所注意到,但也不知具体地址。
建国以后,鼎湖宫遗址的发掘,才使得真相大白,人们才意识到,焦岱川在汉时还有这样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