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香颖
在我的记忆里,我家炕头上高高挂着一把黑褐色的二胡。我们姊妹是不能动的,那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那是爹爹维持一家生计的工具。每到农闲时节,父亲就背着它出门了,有时在附近村庄,有时要去远处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听父亲说是去甘肃青海一带了,当时不知道甘肃青海在哪里,只知道很远很远。父亲出门时背着装二胡的黑布包和一个装换洗衣服的黄挎包。回来时又添了几个大包小包,装着苹果、橘子、饼干等等,都是我们爱吃的。黄元帅苹果金黄金黄,酸甜酸甜,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橘子红红的、圆圆的、软软的,是第一次见到。父亲仔细剥去皮,一瓣一瓣地分给我们吃,我小心翼翼咬一口,噗嗤一声,水溅出来了,哇,酸得差点吐了,再仔细咀嚼品味,酸中有甜,冰冰凉凉,果肉晶莹剔透。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像过年一样热闹,听父亲讲述所见所闻,享受一家人团聚的快乐。父亲是我们当地被称作“领班”的人,以前唱大戏,带领大戏班,后来带领皮影戏班,掌管台前幕后,联系台口。什么时候在哪里唱戏,唱几天戏,唱什么戏,都是父亲提前联系好,再组织人员,找好戏箱子按时赶场。唱戏时父亲在场面上坐镇,敲鼓定音。他的暴鼓蹦迪蹦蹬响起,戏就开场了。听村上人说,过去父亲做大戏班的领班,是很牛的。他长得高大魁梧,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远远指着父亲说:看,那是领班。人们都投去羡慕敬佩的目光。随着时代的变迁,唱大戏的剧团都属国营,父亲就组织一帮人串乡过镇唱皮影戏。按照当地习俗赶庙会戏,如有的村上没有唱大戏的钱,就请来皮影戏班热闹几天。唱皮影戏花费少,戏价低,演员也少,一般十个人左右就可以了,可以派到私人家里住,吃饭也吃派饭,被派到就近的人家里,村民们也都喜欢,图个吉利,图个喜庆。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敲鼓,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父亲拉二胡。父亲在家时忙里忙外,从来不拉二胡,也不允许我们碰二胡,更不让我们姊妹学二胡或者学唱戏。他说那是苦差事,不让我们受那个苦,要我们好好上学。 那时不去学校了就要到地里干活,小的时候,放了学就提着笼笼去拔猪草,有时还要拾柴,扫树叶用来烧锅烧炕。放假了就翻地,打胡基,好像没有闲过,父亲不让碰二胡,我们也就不敢碰,不敢动,也没有时间动。
对于二胡,我始终有一个念想,能不能摸一下?只有两根弦,怎么能发出那么悠扬婉转的声音?怎么能拉出那么动听的曲子呢?看到别人拉,就想着我能不能也学学?去年冬天去舅舅家又见舅舅拉二胡,听说还带了徒弟。看到他微眯着眼,随着二胡弓杆的推拉,或摇头,或倾身,一只手在弦上上下滑动,五指不停地抬起按下,另一只手左推右拉。看着舅舅陶醉其中的样子,我也入了迷,沉醉其中,心里讷讷地想:舅舅怎么不教教我呢?于是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舅舅教我学二胡好吗?咱们也就有共同语言了!”舅舅听了高兴地说:“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教你么!”说着顺手把他的二胡拿来擦拭干净,让我试试。当场教我认识二胡构件,杆、弓、毛、千金、内弦、外弦、琴筒等。让我坐在一个椅子上,教我左手握住二胡杆,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捏着弓的一端,把二胡放在左腿上,用左手按弦,用右手拉弓。说最常用的是(52弦),先叫我学(52弦),我虽然不懂二胡,但是会一些乐理知识,耳濡目染也能哼出曲谱。于是舅舅就教我简单的指法和运弓方法。我笨拙地照样学样,当场知道了(52弦)指法,还拉出了声音。我激动得不知所以,高兴地吆喝:我拉响二胡了!惹得家人们一阵哄笑。
舅舅教得认真,我学得仔细。舅舅见我兴趣浓,就把他的二胡让我带回家学,我不好意思带,舅舅说他还有一把。舅舅现在一通百通,二胡、板胡、大提琴、电子琴、古筝、唢呐样样都会,样样都精,是我们家乡人人皆知的艺人,红白喜事必请他助兴。于是,我带着舅舅的二胡回家了。回来后我又在网上认真学习了解二胡知识,跟着抖音学二胡,还把舅舅请到家里来面授,现在基本学会了D调(52弦)和G调(15弦)常用指法,能拉出简单曲调,也能拉出几个完整歌曲。弥补了我的遗憾,实现了我的愿望。我拉着二胡,想念着父亲。父亲啊,你曾用二胡,用你的辛勤,挣钱维持生计,养育我们,供我们上学。你不许我们学二胡,是怕我们继续你的辛苦。这种心思,我明白。您放心,现在我退休了,学二胡拉二胡绝不影响学习和工作,只想找到和您的共鸣点,让二胡声在咱家流传,延续一种声音。您能听到我拉出的二胡之音吗?我亲爱的父亲!传承中国文化,继承您的所长,我也学习一门技艺,培养情操,提升自己。
【作者简介】郑香颖,昵称,馨香一瓣,退休教师,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陈仓区作协会员,炎黄文学社注册签约作家。多篇论文获国家、省、市级学术论文奖。我手写我心,散文发表在《秦风》《宝鸡日报》《教师报》等刊物和多家公众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