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疼痛工作室（10首）

骆家｜疼痛工作室（10首）精华热点

24-12-13 15:14 978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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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骆家诗集《黑点亮灯还不够》（伊萨卡诗系）

玄武志

几只醒来的鸟在东头的屋顶嬉戏，更多的还在沉睡。新的一天说开始已开始，它高兴了才管你醒不醒。晨曦也是，一眨眼，它高过了歪脖子的树巅，引项而去。

虫鸣如汁，继续渡这个早晨。唧唧唧唧……

一路溯江到泸州

记忆逆水行舟。老窖的酒瓶子不信邪，这一点像深水鱼，通常白天睡觉，夜晚出行不归。除了酒瓶，坛子更是多得数不清。他们喜欢语言的坛坛罐罐。在水龙头橡皮套上的空中舞台，蓝精灵刚表演了最近又火起来的钢琴诗人肖邦。还好，周末还剩下一场线上直播。

很甜，早餐面、早绿茶，村中小路早散步。连续遭遇五条小狗，跟楼顶旗帜和荒草般寂寞。静得出奇，盥洗盆残了扔在路边，咧嘴似笑非笑。主人不在家还是没醒，大门紧闭，晒的冬棉被比较艳俗，其它时候，他不会错过天，一尺宽的美学。

蒸洋芋端上桌，茶已过三巡。烟圈和比特币和布罗茨基积极参与。没成想，他们同时想起三年前更大的节日。皮薄的马路，冒热气的锅。交换名片过时了，相互扫一扫，又没啥坏处。二楼光线和空调能否调一调，事到如今，别再为迁都和市县分立心存芥蒂。

沱江、扬子江交汇口，黄辣丁成功繁殖后，母子愉快分手。川渝火锅，粉面小吃，在重口味锦标赛难分伯仲。地上朗诵会或自己勾兑的论文日记谁接地气谁孙子，——哈着酒气得了匿名评选大奖的外国厨师嚷道。他终于寻回失散多年的一张鱼皮下酒。

月光之牙

期望走对了入口，血的高速公路不需车祸风险分析，天生携带可溶解分子。它们在两个溶洞之间穿梭，有时变成两颗流星；有时是两条蓝色的鱼。

直到后半夜，雪才火起来。火得邪乎。每一处细节直愣愣竖在台阶落到实处。左手当右手，反话要正说，左右心房分工明确。雪得让世间陷入绝境的集体沉思，不如说缄默。

没有天生的臭皮匠，买冰激凌女孩说完，自己拿出一根开始要化的草莓味用舌头舔。立冬怀揣秋天的敬意，仪式感其次，羞愧也不一定成色十足。光膀子的老汉耍铁鞭，抽得东北来的冷风直冒火星。

无论你每天踩出的雪花如何不同，影子不属于你，那月光之牙。直到后半夜，雪才火起来。不如说缄默。

两爪钉

早上在重复、在消耗；起床也是。它们甚至不想分开。究竟谁魂不守舍在梦里追赶？那个清晨雾浓霜重，蜻蜓与蝶匍匐，等光徘徊。

6913685。界限一堵墙、一面镜，转身即遥远，相见无期。马蹄或倒U型设计的暮色对峙，不怕。对河的皮爷（Peets）家常的苍茫味道几十年不变——

……地下室精灵没等来泰姬陵王子时，杜鹃鸟试着读懂蟋蟀吵架声。草枯，暴露了门被磨平的年轮。当心台阶，阶下的光影分明，喜形不于色的形意拳形似义和团。

让汉水的甜解释落叶，锚和指南针没有随波逐流。只是汽笛声翻过拥挤的埠头与河口的船集市，再回不去它出生、长满浮萍的小芦。

华彩

有一阵恃才傲物的人们总爱吃黄花菜，他们和动物园的鸵鸟小班结伴。每到路口，不管十字丁字口，齐刷刷手举很多色彩鲜明得没法反驳的例子当不许反驳的理由。真是怪了，明明牧民赶着牲口群刚骑马趟过浑水河。

先生，敢问您元代正式职务？平章政事管参知政事不假，对么？唉，听说明年内存太空的容量有限，卫星发射要限号和抽签。抓阄看来不公平，而且作弊危害性大。火星男性遴选没人敢来，随身携带物品不能有梦。

“不关虹鳟樱桃园的事”，右边毡房一瘸一拐出来个瘸子，原来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耳垂特别富相，他自称已满五百岁，可没一朵玫瑰花信他。他解释：从二品比从一品差两级；且彼时不同，右为上。

无盖

米沃什老头说起那个传说兴奋不已，以至于忘了他想说的重点以及是否落脚点就是结尾重音。修女学会“歌中之歌”之后不再露脸；陶工说山顶很美了，还戴什么帽子？接着，他和牧师站在山坡上石垒的踢脚墙边讨论“全城”和“虔诚”问题。说到世风日下，二人竟然抱头哭。

教堂不高，三层楼。没电梯也没电。脑子突然冒出一句：没盖子的东西跟山民一样，倔，但好说话。到场的几乎悉数发言，蓝调圆满如月。跑题的经验教训也不少，譬如，最近总往村里牲口圈串门儿的独狼。读书或信徒不好对付，于是它转到屋后面牲口棚看这群里哪一位总想不开。不能怪青苹果装嫩，娃娃色。

好几年没有立冬的消息，贝雷帽的亲戚是谁来着？历史各表，握冒虚汗的手。钟声惊飞些喜欢一惊一乍的诗句。“又是优势有时有事有失幼时有势又是”，沉疾重疴，又吃错了什么丹药……“数杏仁”的孩子，说只有说梦话不怕说错话是诚实的孩子。

人们又谈起策兰……

走到海边，不是桥下的那个海边，也不是被人奉承的海边，仿佛主动谈起不属于隔壁篾匠属于策兰铁树与斧头开花了的策兰。露台光秃秃的发财树等了果实很久。

两位修道士闲暇的酒杯，周末的午后时光潜伏升腾。天色越来越暗，不然路灯没有展现细腰婀娜机会，只是它们令黑更浓、更不近人情，悟化不开。

他们确定没谈到爱，蔑视与仇恨之路太长，他们走不到头。这种生物也爱自己和他们的宠物宠臣。

麻木的惰性气体，似保险栓的保护扣加持。也许是云参谋更大的布局。然而……

除了低头

买二赠一，买一赠一，两者的差异你常常弄混。买两双袜子赠一个塑料口哨（不是一双袜子）。别忿忿不平，除了低头，弯腰还需要别的代价。梳理锯条齿型锈带，逆光显影……浑圆咖丘如股，缺斤少两般完美，石秤哗啦啦不停。小可怜说，像两片柠檬我倆一直为何反反复复，不能将就自己。

眼镜哥哥隔离回来，情绪低落，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青春气息。在菲佣的劝说下，成功配到了一幅近视镜的镜架加长包裹软带（目前官方还没找到正式的名称，所以你可以随意搭配着叫）。结果他跟全班同学讲过后，收到了一百九十九个名字。

不记名投票的前五名排列如下，第五名走关系差额后补的。最好是找大师译成梵文，标准答案就在其中，因为子夜零时零分零秒，你开始倒数五个数，是答案的梵文会自动发光，其流明为萤火虫的一千倍。记住发光顺序以及请勿外传：

后脖主编镜架带

四眼编辑专用绳

老花翻译防痕条

正镜三校固定扣

自跋：明察永不丢耳挂。

三苏打水

我不信自由诗，但对诗，我信！

——瓦·沙拉莫夫

本周日一扫雾霾，风似暮秋之水澄澈。我是不是太过抒情和天真，毕竟蚂蚁们还从未吃饱。为了节省开支，一年一度的腰围大赛、大肚弥勒佛世锦赛和贵妃淘汰冠军杯赛，均已停办。他们派出线下寻访组，十年磨一剑终于查明，苏三跟苏武、苏格兰的确姓苏（它们同时也是地名，这太重要，后面继续验证），只是血缘毫无关系，尽管总有上面两个地方的人在帖子下面留言。有的人甚至发来DNA染色体显性遗传基因检测中心出具的Y报告佐证。最有意思的是，西伯利亚苏武的后裔，剪辑了一个北极圈南涅涅茨人视频短片，说他们家家户户的雪地窝子的东台（为大）都摆着苏武牧羊的雪雕塑像。他们一口咬定苏三是苏武的八十代孙。不，等一等，你们南涅涅茨人拜的苏武神是男是女？苏三呢？他们说这个他们不管。苏格兰人比较绅士风度。他们的特命全权大使苏打水开始定居苏北（村）；后来跟着苏区大哥迁来苏州市下辖的苏南（镇）。苏三告诉他说苏州是苏州；苏南是苏南。苏州苏南是他们当地望族的名字，姓都确认过，他们一律复姓。苏南姓皇甫；苏州姓宰父。苏三苏打水苏格兰苏联苏武才是真正都姓苏。

疼痛工作室

问题是，他用一个想象的动作与情景结合抽完了一支老叶Oliver雪茄，很享受。可他不擅总结橄榄和西班牙舰队哪个先抵达的波士顿。于是决定查老康熙辞典。

没法子，他每次下棋，中国象棋拱卒；国际象棋走马；围棋，三连星再小飞。不在乎输赢不假，就是棋盘不知道怎么老挨砸。自动浇水喷头坏了一周，你跑过油漆未干小木桥时，两次挨浇：居然水龙头一直摇头笑。

艾略特敏锐捕捉：“她不可能穿着带圈环裙的硬质衬裙——那是一种需要双脚并拢的‘淑女’裙装。”

鹤舞想凑过来看明白，得去问清醒的飞禽或朴素的雪干不干。你早上起来专门跑到那棵开炸锅的蓝花楹下研究了半天。老大的姿势保持很好；老二用肥嘟嘟的小手捂住脸不松开，教练只能假装走开。隔壁开了一家低频噪音俱乐部，懂不懂，行不行，好不好，敢不敢，专治想不开。

“那可能的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你用备忘录反复抄写穆旦这一句。

艺术多少需要一点玩世不恭。最后一节确实写了。除了海底，还能去哪里找。

骆家，诗人、翻译家。出版诗集四部，译著苏联、格鲁吉亚诗人塔比泽诗选《奥尔皮里的秋天》、俄国屠格涅夫中篇小说集《初恋》《春潮》、俄罗斯诗人根·艾基《旷野-孪生子艾基诗选》、艾基文集《隔空对谈》、俄罗斯儿童作家米·伊林《万物故事集》之《十万个为什么》《时间的故事》《书的故事》三部、俄罗斯儿童作家比安基《森林报》（四卷）等。获俄中文学外交翻译奖(2021-2024)第二名。主编《新九叶集》（与金重）、《新九叶·译诗集》（与姜山）。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