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次播种
文/栖云柳
做为农民耕田种地是日常，一年跟在骡马毛驴的后边，双眼盯着犁铧豁土和耧的籽眼稠稀打发时光，虽无感人的情节产生，但偶有值得难忘的事儿发生。我有一次春天播小麦，却留下深刻印象，至今回想，心里颇有滋味。
二十年前的一个春日，我最小的儿子建城不足一岁，那时我也在甘草水泥厂上三班倒的班。
二月二已过，马衔山上积雪开始消融，村子前的瓦川河畔杨柳染上醒目的鹅黄，白花花宽阔的大冰滩也不断“喳，喳”的消融，无论庄前的堆八屲还是庄户后的阳屲山，被冰封了一个冬天的土壤在初春的阳光照晒下犹如地毡般松软，散发出泌人心脾潮湿新鲜的气息。
只要走出大门眺望，无论远近，家家户户都趁着墒情春播，漫山遍野是一片牛铃摇春光田园景象。
此时，我因为家里土地少，可谓是“人也不够吃，更别说再养牲畜”就没牲畜迟迟不能春播！
半月后，丁家庄二姐夏粮播种好，我就赶来她饲养的一对毛驴利用上夜班的时间就开始播种。
妻子要照管襁褓中的建城，又要看二姑娘荔荔就不能到每块地里帮忙。
我早上下班回家，在院子水泥地面上拌均种籽装上架子车，趁娃娃睡觉的机会，先让妻拉毛驴挂架子车往地里送上一趟种籽。然后她做饭，我就安顿毛驴饮水吃料，在就赶上毛驴一人上地播种。
好在我的四块地，三块在川道，而且道路平坦，也离家近，我来到地里一个人耧上籽种，卸耧架耱，耱完，便回家。
最后一天，我要播种最远的是瓦川河南岸堆八屲半山腰的三亩地。
当我把籽种和干粪末二铵混拌装好，操心两个毛驴的吃料就已经快十点了。我来不及提前往山上的地里送一趟籽种，只好等待毛驴吃了料，我吃了饭一趟上山。
本来妻子指望吃过饭两个娃娃睡午觉时帮我送籽种。因为走堆八屲是比较陡坡的山路，满满一架子车籽种和农具要让一对毛驴挂车子，我掌握架子车，还必须一个人在前面牵毛驴才能上山。
但是饭后两个娃娃就是不睡觉，没有大人照管又不放心，因为家里到堆八屲地里有好一段路程呢。
无奈，我只好找人帮我牵毛驴往山上送一趟籽种，当时人们都各忙各的不容易找到人，最后找到侄儿媳妇，她答应抽时间帮我送到地里就去忙她的事。就这样，总算解决了没有人拉毛驴。
因为毛驴挂车子没有人牵，到半山坡乱跑在车辕里的我是没有办法的啊！
侄儿媳妇已到地头就匆匆下山回家，看到籽种和肥料都到地里，我如释重负，就套耧架开始播种。
当时我已经使用的是农机站推广开的三个耧铧链条传动的铁耧。
这种铁耧比古式木耧效率高而且播种的均匀。只要调好籽眼大小，毛驴拉上就自动流淌，到地头毛驴停步籽种就不流，毛驴迈步籽种就自动流。再也不像老木耧需要“回牲畜时快堵籽眼慢慢摇，地头插耧放开籽眼要紧摇！”
当我来回播种了半个小时，也就是地块的五分之一时，这几天用好端端的铁耧就出问题了，链条断了！毛驴拉的耧走，籽种却不流。我赶紧喊停毛驴就趴在耧前安链条。但是没有手钳等工具，我整了好久也安不上。我想只要有些铁丝也行，我就穿起两端拧紧也许没有问题。我就到架子车周围寻找，到地里乱找希望能碰见哪怕有二三寸长的一点铁丝。但是转了好久，眼睁睁半小时的时间过去，就是寻不见一点铁丝！无奈，我就用装籽种的纤维袋子口绳绑住链条凑乎。但是走不上多远就断了，再绑，再走，再断。一个来回就绑了十几下，而且因为走走停停播进地里的籽种也不均匀，时有时无，断断续续。
这也不是法子！三亩多地连一亩也没有种上！
我特想找人帮忙，给我看住毛驴，我下山借一个耧来播种，或是有工具帮我维修一下耧的链条！可是远远近近，上上下下的地里，四野空旷不见一个人。看山下对面阳屲里的村庄和我的家园，寂静而清晰，看似很近也特别的遥远！整个堆八屲好像就我一人啊。如果我回去借耧，上山下山，来去就得一个小时，让妻子给我借铁耧她拿不动不要说，我明白她也走不了。我下山一对毛驴没人管，又怕乱跑给我惹麻烦。
我根本无法离开地头！
看着太阳不断偏西，眼前大片需要下籽的空旷的地，我就陷入着急和无奈中。
思前想后，望眼欲穿，没有办法！
我总不能不种，再说今天不种好这块地，明天我就成白班，一周内没有时间再种，何况我借来二姐的毛驴已经一周有余，她也等着要播种秋粮作物。
家乡人播种，有耧耧，有杠种。
耧耧，也就是耧种田，就是小麦的播种法。
耧角进地约二寸许，籽种和肥料一并顺着耧角的籽眼流进耧铧划开的土壤随即被耧角豁开的土壤掩埋。然后再用耱打耱一番，及时覆盖，也是往瓷实压一下，起到保垧防晒。适合籽种生根发芽。
再就是杠种田。杠种田（家乡人把犁叫做杠子），就是用犁地的大铧，也就是牛马拉着犁，破土约五寸许，将籽种用工具或是手均匀撒进犁沟，然后打耱完毕。
一般杠种田是洋芋豆类作物，因为这些作物籽种破土而出的能力强，家乡人为保垧防晒就用杠子种。
还有一种播种法就是种胡麻的方法，常常是把地皮划破，将籽种扬在上面，然后打耱。这仅仅是种胡麻。因为胡麻破土能力差，不能深种。这就要墒情特别好，播种后毛毛细雨要多，就能保证出苗率了。但是家乡新营也是西北黄土高原的一个角落，干旱少雨。于是在播种是很是小心，很是按照规律进行。小麦根本没人敢这样种！
我无可奈何之际，就想到种胡麻的办法！干脆用耧将地全部抄过，干脆将小麦籽种扬在地里打耱完事吧！
我也明白这块地墒情最不好，不适宜这样种！
特别是小麦的播种也不适合这样种！这块地的面积最大，要三亩地。万一种上十几天没有雨水，籽种全在地面上，那就晒得连芽也不发，会颗粒无收啊！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年的收入也就在这一买卖啊！这样做也是冒险，但也唯有这样了！因为我此时是前不着店后不着村，根本无人帮我了。
我就想“唉，就不丰收也就这一年！明年孩子也就毕竟大一岁我就不会这样种田了，今年一年绝收也饿不死，就这样种吧！”就这样宽慰！
于是我倒出籽种箱里的籽种，就用空耧让一对毛驴把这地抄遍，让后就让毛驴休息，我端上籽种就满地扬起来。
我为了将籽种扬的匀称，就扬了三遍。最后才架上毛驴打耱上起来。
因为这样种有点偷工，我很早就回到家。
妻子看到我赶着毛驴拉着空架子车回家，当时就一脸愕然。
惊讶地问：“你咋这么早就种完回来了？”
我一边安顿在院里的两头毛驴，一边就说了铁耧链条断了，没办法修理，我又不能离开，也找不到一个帮忙的人，实在没有法子，只好像种胡麻一样，就这样“扬种了！给老天交给了！”
妻子怀里抱着建城在哺乳，听完我说经过，表情很复杂很无奈，她也担忧播种后的半个月如果没雨，那地皮子上的麦子就全会晒爆，今年秋季没收成，明年的口粮就会有问题！她知道我的无奈，多话也再没有说。
村里人得知我把堆八屲墒情不好的山地小麦也像胡麻一样扬种了，有的人就同情叹息，有的人就和我开玩笑“你是我们新营农民里面创造奇迹的人！”
我种了堆八屲这块地，就给二姐还了毛驴便安心去水泥厂上班。
没有想到两三天后马寒山顶纠结起云疙瘩，接着便淅淅沥沥下起毛毛小雨。
看到老天下起雨，妻子就激动地说“这一场小雨，你扬种的堆八屲那块麦子扎根发芽出苗就没问题了！”
结果这一年出乎意料的是，出苗有雨水，拔节有雨水，吸籽有雨水。可谓是新营风调雨顺。
到了六月夏收后，堆八屲的山地里麦码子尽然齐嘟嘟长长一行子立在地里。
为我担忧的人，笑我胡整的人都开心地笑：“没娘娃天照顾呢！连我们记得事堆八屲你的那块地里从没有立过这么多的麦码子啊！”
换一换
